摔得太重,常希音脸上不禁露出了一点吃痛的表情。
她平躺在柔软的床垫上,被迫仰视着对方,突然有一种失去安全感的错觉。
丁一漠然地望着她。
他的阴影落在她脸上,遮挡了她的视线。即使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五官仍然有种慑人的英俊。
常希音必须承认,在她回国以来见过的所有相亲对象里,他始终是最出色的一个。这一点可能也不会改变。
假如她真的是一个想要结婚的人,她应该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牢牢地抓住他。但或许是命运使然,他们的关系,从来都没有滑入正常的轨迹。她身上变数太多,他身上的变数也太多。他们总是不能在对的时间遇到彼此。
“我凭什么同意呢。”他轻声对她说。
“你别忘了,是你拒绝了我的求婚。”
“两次。”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丁一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连声线都没有一丝变化。
但常希音莫名地从中读出了一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的声线像粗糙的冰块,带着分明的颗粒感。
她觉得耳膜都开始震痛。
“所以呢?被我拒绝,丁总觉得丢脸了?”常希音仰望着对方,还是忍不住要说些挑衅的话。
丁一望着她,面沉如水,却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丝笑意。
这笑容并不善意,反而显得很冰冷。
“这就是你的诚意吗。”他反问她。
常希音笑了:“我刚刚帮你解决了燃眉之急。”
“是你自己不请自来。”丁一很冷酷地说。
常希音脸上笑容还在,却变得有些生硬。
她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开始陷入了僵局。
其实她并不是不知道丁一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她哄一哄他,说些软话,想必他很快就会回心转意。
就像当初她面对自己的父亲,一百句狠话,都不如一滴眼泪好使。
但这是女人和男人相处的道理,却不是她常希音生存的道理。
或许,这就是人性。
理智明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更有利的做法;情感却不愿意屈从。她究竟在和什么东西做对抗?是她的理智,还是她脆弱不堪的自尊心,还是她内心深处、从未克服的恐惧?
她不愿再求其解。
她只知道,其实自己一直都在拧巴地活着。也只学会了拧巴地活着。十六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在她的心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她将用一生来愈合。
她望着丁一的脸发怔。
对方或许也察觉到她的情绪有所游离。
但他似乎误以为她在心虚。
他轻声道:“没有话可以说了吗。”
语气似乎比方才放轻了一些,竟显出几分温柔来。
而常希音如梦初醒,又定定地望向对方。
“我对你很有用。”她笃定地说。
丁一:“什么意思。”
“那个所谓的派对,你是真的没有去吗?”常希音问他。
她一边试探对方,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丁一微微蹙眉,脸上骤然出现了接近于被侮辱的神情,好似想到了什么很不洁净的东西。
她得出结论:“你没有去。”
话锋一转:“……但是,梁小姐去了。”
丁一神情还是不太好看。
他好像不是很想要从她这里听到梁程媛的名字。
但他越是不高兴,常希音反而就越是要说。
“记者说你和梁小姐,是先后被拍到进入w酒店。那我猜,应该是她先到了,再给你打的电话?”
“不可能是她邀你一起赴宴,否则你们会一起去,一前一后太没面子——再说,我也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丁一一直静静听着,到这里倒是神色微动。
“你相信我?”他低声重复。
常希音微微一笑:“是啊,丁总。你有洁癖的对吧,这种场合……不嫌脏么。”
丁一没有说话,很冷淡地看着她。
好像她刚对他说了一句很荒谬的话。
但常希音并不以为意,语气很轻松地继续说:“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梁小姐独自赴宴,然后出于某种原因,打电话向你求助,你去把她秘密地接了出来。”
“你们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止损,可是还是没有来得及力挽狂澜。”
“是这样,对吧?”
丁一抿着唇,神情微顿。
他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太一样。
没有别的原因,常希音实在是太聪明了。
她分明人不在场,竟然就凭着这么几句话,一些捕风捉影的报道,将真实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昨夜梁程媛赴宴,说是给朋友庆生,没过一会儿就意识到事情不对,暗中给他打电话来,让他将她接走。
他们是走的地下车库,按理说应当相安无事,没想到反而是进酒店的时候不太小心,给人拍到了。
现在出了事,梁程媛去做尿检,应该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舆论的杀伤力,从来不在于你是否能够自证清白,而是像蓝胡子的鸡蛋,一旦碰上,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更何况,她的确曾经出现在那个派对上。
而他也被梁程媛牵连着,沾了一身腥。
常希音看丁一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经将实际情况猜得七七八八。
她心中有谱,说起话来也更加条理清晰。
“我猜你现在的想法是,这件事没法澄清,澄清了也没人信,不如就冷处理,不作更多解释——这也是为什么丁总刚才在机场只字不发。”
“……是这样吗?”
丁一幽幽地望着她,片刻之后才轻轻一颔首。
常希音说:“这只能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不是最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显然是她常希音刚才提出的解决方案。
但她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推销自己,反而语气关切又很严肃地说:“现在,丁总,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你来解答。”
丁一:“你说。”
“那个派对,梁小姐去参加过了,是吗?”
丁一神情有些犹豫,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那么你呢?”
丁一言简意赅地说:“我站在门口,接到她之后就走了。”
“现场很乱?”常希音很切中要害地问。
丁一“嗯”了一声,又不说话。
他看起来对当时的情形不愿多谈。
常希音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直白地说道:“我现在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这很重要。”
丁一皱起眉。
其实他甚至不愿意再回忆当时的情形。
因为实在闹得太乱,太难看。
光线昏暗的包间,举止暧昧、交叠的人影。空气里有污浊的、违禁药品的味道。
连服务生都被吩咐了不允许靠近,噤若寒蝉地守在原处。
可是他隔得很远就听到门内的那些污言秽语。
他走进去,像踏入了地狱的图景。
“就是媒体报道的那些。”丁一最后很勉强地说。
媒体上报道的那些,可真是花里胡哨,骇人听闻。
但听丁一的口吻,好像还半点没有夸大其词。
假如不是场合不合适,常希音甚至想要吹一声口哨,感叹他们玩得还真大。
只是这样做就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想了想又说:“那请你回忆一下,你和梁程媛一起走的时候,有人看到你们了吗?”
他回忆片刻后,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人拍到照片?”
“……我不确定。”
“现在我们的优势是,媒体只拍到了你和梁小姐在酒店门口的照片,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你们的确参加了那个派对。”
“但假如后续要曝出相关照片的话,就会对你们非常不利。”
丁一想了想才说:“应该不会有。”
“你怎么知道?”
“他们举办这种派对,会做得很谨慎。”
常希音恍然。
的确。他们敢做这种事,不可能是第一次,也不可能不考虑到媒体曝光的问题。
想必之前都做过足够的防范措施。
比如搜身、搜手机等等。
这些事情她想不到,丁一倒是比她周到得多。
但这样一来,就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他们做得这么谨慎,为什么这次会被爆出来?”常希音直截了当地问了。
丁一说:“我不知道。”
“……会不会,和你有关?”她有些艰涩地说。
丁一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你和梁小姐,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你们被记者拍到……”
才引出了后续的一切。
丁一说:“有可能。”
常希音笑:“这样说来,你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其实有一点是她没有说的。
就是梁程媛当时给他打那个电话,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
如果是慌忙求救,为什么要找他,而不是更低调,更稳妥的人?
可是假如说是故意给他打电话,故意牵扯出这一切……
这种指控好像太诛心。
总归,这是梁程媛和丁一的事,不是她的事。她说到这里仁至义尽。
而丁一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两人静默片刻,都没有再开口。
最后丁一点到即止地说:“这件事,我会再查。”
常希音说:“好。”
脸上又绽开一点狡黠的笑:“那此事就先放一边,现在再来谈谈,我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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