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巅是金色的佛像，已然有些黯淡。
大地之上是残破的金块，却已经掩盖不住黑暗。
黑色眼球已然大如山岳，似乎要吞噬整个城池，他散发的光，是深邃的邪恶。
风无相大步黑暗中走去。
慕容柔弱瞪大了眼，然后惊声道：“你刚刚在说什么狗屁！老娘怎么可能让我丈夫一个人去死！”
她发了疯似的朝前冲去，但她冲不破圣龙的圣气壁垒。
圣龙沉声道：“够了，这一切是他早就决定好的，你挡不住他的。”
慕容柔弱双目赤红，一拳狠狠砸在了圣气壁垒上，大叫道：“滚啊！给老娘滚开！”
圣龙道：“这是他的选择！”
“选你娘！老娘不同意他这么做！”
慕容柔弱用尽了力气，一拳比一拳重，砸出一声声巨响，但却无法伤害圣气壁垒分毫。
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尖叫道：“快啊，让我过去，快点啊！”
圣龙摇头道：“我只是按他说的做，他从计划的最开始，就想好了要去。”
“他是傻子，是蠢货，你别听他的，快让我过去。”
慕容柔弱终于流出了泪水，不停大叫着，轰击着圣气壁垒。
万古圣体的力量被她完全发挥了出来，圣龙都有些顶不住了，嘴角溢出鲜血。
他不禁骇然，这母老虎太猛了。
他大吼道：“别砸了，你看其他人多老实，就你在这儿闹。”
“废话！”
慕容柔弱泪流满面，哽咽道：“她们都瞧不起他，都觉得他是个卑鄙小人，我凭什么要管她们怎么做，那是我丈夫，我...”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才道：“快让我过去，我宁愿跟他一起死，我不活了行不行。”
圣龙咧着嘴，硬扛住慕容柔弱的拳力，不禁咬牙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小子肯要你这种母老虎了，只有你在意他的死活。”
这一句句话，如刀一般，插进了梵泪熄的心脏。
她脸色惨白，嘴角不停溢出鲜血。
刚刚她想要开启《葬命神箓》中的禁术，反噬极为严重，让她痛不欲生。
但刚刚风无相那句话，却让她羞愧无比。
一个卑鄙之徒该去做的事？
是，自己好像一直在说他是个卑鄙小人。
谁会想到，他一开始就决定为了这座城去死？
“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他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
他的确是想好了要去死，为了中山。
他真的去了，已经走进了黑暗，已经看不到背影。
“噗！”
梵泪熄喷出一大口鲜血，双拳紧握，头发凌乱无比。
“你不相信我对你是真的？”
“你会相信的，我走之后，记得想我。”
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是那么不正经，却在脑海中不断回荡。
梵泪熄闭上了眼，五脏剧痛，最终坚持不住，朝下倒去。
一个人扶住了她。
她抬起头来，看到了孔雀道女。
玄歌脸色平静，却轻轻道：“我因你而误会了他。”
梵泪熄咬牙道：“这是他的选择，我们不需要内疚。”
玄歌道：“可我看得出你的心，如我的心一般，不但内疚，而且悔恨，甚至无地自容。”
......
“为什么？”
沙哑的声音，带着无边的惊怒，无边的遗憾。
黑色眼球看着渺小的风无相，道：“作为古老的神只，为什么你要挡我？”
风无相笑了笑，道：“老子愿意。”
黑色眼球厉声道：“你巅峰时期很强大，绝对超越了这片大陆，你活下去，重回巅峰，有着无限的未来。”
“而对于这座城，你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
风无相摇了摇头，轻轻道：“你看到了这座城吗？”
“什么？”
风无相道：“满地的尸骨在腐烂，鲜血染红了街道，亲人、朋友、夫妻、父女、师徒...他们在自相残杀。”
“繁华的中山王都，现在是如此的残破...”
“这些你都看到了吗？”
黑色眼球道：“他们只是蝼蚁！无论死多少，就能繁衍多少，杀不尽的。”
风无相道：“很巧的是，我曾经也是这样的蝼蚁，我把他们视作同类。”
“这滔天的罪恶，你觉得你真不用还吗？”
“你必须还！”
风无相此刻的气势，丝毫不亚于黑色眼球，因为他在燃烧自己的命格。
那是一代魔祖的命格，那是他恢复巅峰的根基和源泉，那是他无视一切污染、威压的底牌。
他此刻，将其献祭出来。
“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黑色眼球大吼道：“燃烧了命格，你就算不死，也永远无法恢复巅峰了。”
“你会沦为爬虫，永远是一个弱者。”
风无相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道：“你小看我了。”
黑色眼球发出惊愕的声音。
风无相道：“即使我此刻沦为凡人，甚至废人，即使我此刻死去，我也有信心，从头来过，超越巅峰。”
“因为我是风无相，我的一生，都在做一件事，就是问心无愧。”
“我看到了满城的惨剧，要我不管，我问心有愧，这不行。”
“你该去了，我以我的命格，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你这种存在，不敢在世上出现。”
黑色眼球厉声道：“你以为，这个世界就我一个远古神只吗？”
“我算什么？在浩瀚的历史中，有太多比我伟大的存在。”
“想想幽泉魔蚕吧，你以为它那种存在，会被人杀死吗？”
“若它真的死了，又何必立下大道天碑，镇压它的陵墓？”
“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风无相笑道：“如果世界是黑暗的，如果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我也愿意去死，去化作第一道光，微弱的、黯淡的、转瞬即逝的、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光。”
“至少，因为我的死，人们看到了光，看到过光，知道光的模样。”
于是，光诞生了。
那是数千年魔祖命格的光辉，是无上的力量。
它照耀四方，穿透了黑暗，消融了一切。
“你杀不死我，我会回来，覆灭这座城。”
“而你，在我伟大的力量下，灵魂都将四散，黯然死去。”
黑色眼球在崩碎，他含恨的声音，四处回荡。
风无相笑道：“会的，或许你会有回来的那天的。”
声音徐徐，他的命格彻底炸开，他的灵魂飘向四方。
于是，他的躯体从天空坠落而下，轰然砸在地上。
魔躯，残破不堪。
......
玄歌抬起头，看到了一轮皎洁的明月，乌天清澈，一颗颗星辰露出了脸。
中山王都被月光照亮，无数的百姓，渐渐苏醒。
“我们成功了。”
段怀隐的声音中，饱含无尽的叹息。
梵泪熄没有说话，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碎开大地。
废墟之上，残破的躯体，早已没有了气息。
“啊！”
慕容柔弱发出凄厉的尖叫，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
这一次，圣龙没有阻拦。
于是，在所有人渐渐苏醒的城池中，有一个女人抱着残破的尸体，失声痛哭，肝肠寸断。
玄歌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圣龙大声道：“梵泪熄，那小子留了话给你，让我转述。”
梵泪熄身体巨颤，猛然朝圣龙看来，瞪大了眼。
圣龙道：“他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玉明子、慈心、慈戒、慈慧等强者，镇压全城，防止齐无川、单老叟、仇氏三雄等别国强者的趁人之危。”
“立刻让慕容岚整理禁军，镇守全城，防止有人趁乱杀人抢劫、违法作乱。”
“以最快的速度，重建中山王都的秩序，安抚百姓。”
“说完了，就这些。”
梵泪熄死死咬着牙，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些话，让她更加内疚，更加痛悔。
她看着眼前残破的城池，看着天空漫天的星辰和皎洁的明月。
远处那凄厉的哭声，深入她的灵魂。
这好似一场大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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