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侧目，纷纷看向那道瘦削清隽的人影，那人一身深蓝蜀锦，一步步走到太和殿，好似每一步都踩在百官的心尖，让人不寒而栗。
六年不见，谢常安变了许多，不似当年那样锋芒毕露，似乎温润儒雅了许多。
或者说，谢常安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先帝时期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重新踏入朝堂，他甚至都没有穿官服，气场就足以震慑所有人，让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被谢常安玩弄的朝堂。
萧弘毅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真是……
可那人就那样义无反顾的走近他，掀起衣袍，一身傲骨，双膝跪下。
“臣谢常安，参见陛下。”
萧弘毅衣袍下双拳紧握，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起身，平静道：“爱卿平声。”
谢常安起身，而后对身边几位宗亲大臣点了点头，而后面向群臣。
他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钱大人，你要本官与何人，对峙何事，现在可以开始了。”
那人身躯单薄，却淡然从容，不见丝毫慌乱；仿佛他站在何处，何处的影子就是端正。
钱正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道：“参见谢大人。”
而后拱手看向大殿上方，道：“陛下，小臣是否可以开始？”
萧弘毅心里恨不得剐了这人，但谢常安既然来了，他也只能点头。
钱正得到首肯，当即开口。
“下官请问谢大人，崇德年间你都居住宫中，对否？”
“没错。”谢常安回道。
“谢大人居于皇宫何处？”
“养心殿偏殿。”
众人闻言，都吸一口气，养心殿乃天子所居，他竟在偏殿日日夜宿。
“谢大人可与永昏侯行男女颠倒之事？”
“未曾。”
“谢大人可知崇德年间后宫男宠之事，见过男宠其人？”
“知道，见过。”
钱正眼角闪过鄙夷，道：“谢大人既然见过那些男宠，那如何证明自己？”
谢常安微微一笑，反问：“钱大人，或者众位需要什么样的证据？”
钱正看了一眼永昏侯，笑得谄媚，道：“听闻昔日后宫男宠当中，每人左手腕上都有个刺字……”
他无视永昏侯那狠厉得好像要吞了他的眼神，转向谢常安。
“不知谢大人介不介意……”
“放肆！”
萧弘毅厉声打断，这个钱正方才说的每个字都在挑战他的极限。
“本官不介意，只是钱大人此举，可熟读律法，污蔑朝廷上官和宗亲该如何责罚？”
“小臣知晓。”
“那便好。”
说着，谢常安抬起手，挽起左手手腕。
手腕处入目一道骇人的疤痕，足见当时划得有多深。
众人见状，不禁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谢常安身上真有痕迹……
钱正眼睛一亮，急道；“下官有理由怀疑谢大人为了遮掩刺字，故意弄出来伤疤。”
谢常安但笑不语。
燕弘铭眼中满是疼惜，厉声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分明是手腕被人断了经脉，废……”
燕弘铭眼中含泪，一时竟说不出口。
一旁的武官临武大将军眼中满是可惜，沉声道；“无知小儿，谢太傅昔日文武双全，一剑动京城，没想到一身武功尽废，落得个如此下场。哎……”
临武大将军拱手道：“陛下，臣听不下去了，臣请暂避。”
一名武将，是最清楚一身好武功对武者的重要性。
随后，有几名武官请求暂避。
萧弘毅道；“听完吧，便是为了不能让小人得逞，也得擦亮眼睛。”
钱正被人鄙视了一阵，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谢常安脸上依然含着笑意，道；“钱大人，可还有疑问？”
“这……你们怎么可能没有……下官不信！”
谢常安负手而立，淡然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信不信，于本官来说，并无妨碍。只是记得去领你污蔑本官的责罚。”
钱正似还不肯罢休，拱手道；“小臣还请永昏侯对峙。”
永昏侯在这种场合，本就犹如凌迟，却还被拎出来当众凌迟。
永昏侯沉黑的眼中满是狠绝，直接道：“本侯回答你，本侯与谢大人清清白白，无半点逾越。污蔑皇族，希望钱大人今日还能走出这太和殿。”
钱正指着两人，哆嗦着手指，疯魔道：“小臣不信。”
这也说出了群臣中大部分人的心声，目前的证据不足，当事人又不傻，谁会当众承认这等事。
谢常安见状，冷冷一笑，道：“钱大人看来不到黄河不死心呀，这样，本官这里还有一证据，只是大人若是看了这等秘密……”
“下官明白，下官要看！”
谢常安扫视群臣，笑道；“众位之中，可还有想看的？”
众臣错愕，这书信莫不是有毒，看了就得死？
身在朝堂，他们自然也清楚，有些不为人道的秘密，知道了，那是真得死！
“臣等相信钱大人的眼光和判断。”
见众人不敢看，谢常安凉凉道了一句：“那别到时候又说本官没拿出证据。”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钱正。
钱正打开一看，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后收起信件交给谢常安。
“下官信了，此事是下官污蔑了大人，从此愿证谢大人与永昏侯清白。”
钱正对着谢常安，深深地鞠了一躬。
变脸之快，堪称绝妙。
众人一脸懵逼，左顾右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书信？能让钱正瞬间就信了。
一时众人摸不清头脑，还没等搞清楚怎么回事，那信已经呈递给了皇帝。
萧弘毅打开那信件一看，顿时眸光闪动，道：“此信乃废后生前所写，确是铁证，足以证明谢大人的清白。不过，此信还涉及皇室的秘密，不宜传阅，就放朕这里了。”
众臣心道，废皇后乃当初后宫之主，对后宫之事，当然最有发言权。
只是没想到，谢常安居然能留着这样的铁证，也是算无遗策。
确实是谢常安行事的风格，缜密而让人意想不到！
转瞬的功夫，那钱正脸又变了回来，矛头依然指向谢常安。
“一事归一事，便是谢大人与永昏侯没有纠葛，那与长公主又如何解释？”
这回不等谢常安说话，长公主萧南柔就踏前一步，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向钱正，杀伐果决的开口：
“无知蠢货，谢常安何许人也，会甘心成为本宫的入幕之宾？本宫不想跟你废话，更没有什么证据。本宫与谢常安，若真能有个一夜欢愉，本宫早就全京城挂爆竹庆贺了，如何能藏着掖着？你可以瞑目的去死了。”
长公主此言一出，举朝震惊，一时间真咳假咳声此起彼伏，众臣脸色青白交接，好不热闹。
满京城谁不知道长公主当年对谢常安的追求，手段那叫一个层出不穷……
便是萧弘毅也喝了口茶压压惊。
早知道他这位皇姐豪放，没想到豪放至此。只是……
他看向萧南柔的眼眸眯了眯，昔日废后涂嫣然的话，他可不曾忘记……
钱正被噎了个正着，默默地不再提这事，毕竟他也认为可能性不大，只是顺带求证一下。
这两人已经求证完毕，那么最后就剩下……
钱正最后转向大殿正上方，朗声道：“陛下，小臣还能继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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