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青不言，只淡淡看着刘贤妃，等她下文。
此人系江南洄州知府嫡出二女，一个四品小官之女，若连如此明朗的情势都看不清，又如何会在权贵之女云集的帝王后宫博得一席妃位？
半晌不见于丹青有开口的意思，刘贤妃心知她已基本默许，眉眼间渐渐浮现几丝笑意，“你不但活着，还晋升为太子妃。若是永寿园一案不能给朝中权贵一个合理的交代，你这太子妃威仪受损是小，朝臣对太子不服是大。太子可以不计自己名声，你却舍不得他声名受损。”
于丹青是她见过为数不多的聪明人之一，冷静自持，目标明确，手段利索，但，终归没能逃脱情爱的束缚。
于丹青忽而低笑一声，唇角弯弯，齿白莹莹，水眸潋滟，满屋精奢都失了色。刘贤妃一怔，只见懒卧榻上的绝色女子衬着轩窗倾洒而入的暖阳光束软软轻笑，和煦怡然，连那声音也染满暖意，“你就不怕，事成之后，洄州刘知府遭牵连，八皇子遭厄运？”
人是那样软，声是那样暖，话却——
刘贤妃惊醒，眼露探究。
能如此坦然说出自己恶行的，不是邪佞之人，便是问心无愧。
据她所知，于丹青虽手段果决，却从不食言，近两年更是珍爱声名。
前日在永寿园，她显然对那些个夫人小姐动了怒，却仍善意劝诫她们离开是非之地，后又冒险前去探视，与大家同处一屋避险，一个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的知府，一个对她毫无恶意的皇子……
渐渐地，刘贤妃眼底探究退去，笃定爬满，她双手伸出缠枝水袖，优雅交叠置于腿上，望着于丹青浅笑，“随时等你传唤！”
不料她会如此回答，于丹青挑了挑眉，缓缓阖上眼，头往里一歪，给她留了个发髻微乱的后脑勺，清淡的声音自她背后传出，“送客。”
门口处，丁兰颔首，看着刘贤妃朝门外伸手示意，“请。”
刘贤妃静坐不动，神色复杂的看了于丹青背影片刻，起身，径自出了门。
*
于丹青这几日着实累得狠了些，刘贤妃一走，她脑子里想着想着事儿便昏昏然又入了睡。
再次醒来，屋里已是暗黑一片，已无风丝儿灌进，窗外有噼噼啪啪的拍水声。
“娘娘醒了？”
伴随着丁兰一声轻问，屋中亮起一盏烛光，于丹青睁眼闭眼几次后，适应了乍起的光线，屋内其他灯座才次第亮起，一室橘红暖光。
于丹青“嗯”了一声，跟个懒骨头似的缩在被窝里，“什么时辰了？”
丁兰抱了件小棉袄过来，“申时三刻。”
于丹青点头，望着窗外模模糊糊的雨幕，想到大年初二还在离家路上的那个男人，惺忪的睡眼染上几许愁绪，不自觉拥紧了身上的被子。良久，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问道，“落风回来没？”
“回来了。”
“淋雨了？”
丁兰颔首，“奴婢见您睡着，便让她先下去换洗了。奴婢这就唤她进来？”
“嗯。”
丁兰应是，出去吩咐了一声，回来伺候于丹青穿衣起床。
不多时，落风进屋，见于丹青坐在桌边喝茶，便来到桌前禀报，“娘娘，奴婢按您吩咐，与李夫人碰了头。”
于丹青放下茶盏，挑眉看她，“如何？”
落风清淡如往日，不疾不徐说道，“初见奴婢，她既惊且怕，奴婢还没开口，她便愤愤然道，愿意与您合作。原来，前夜李尚书夫妇和陈国舅一同面圣，李尚书明确说了请皇上为李二小姐主持公道，结果昨日下午从皇宫回去后，他却变了卦，和那陈国舅成了一个口径，言动物祸害谁也不愿，刁奴已死此事已了。三十初一不得入殓，昨夜子时一过，李尚书便命人把李二小姐装了棺，还命人守住李夫人院子，不准人进出半步。三日法事一过，初五直接下葬。”
于丹青眼神微凉，玉色指尖摩挲着描金茶盏，点了点头。
陈国舅在永乾宫亲眼见了楚云逸和陈皇后的反差，陈皇后败已是定局。此事就此揭过，他只折损一个夫人，若把事情闹大，说不定整个陈氏都得受陈皇后牵连。两害相权取其轻，想也知道他会主动咽下这个哑巴亏。
而李尚书，前夜连夜进宫请永显帝主持公道，不过是墙倒众人推，踩压陈皇后的同时，顺便隔空向楚云逸这个新晋太子示个好。然，昨日百姓闹上那么一出，京兆府又闹了一出，偏偏天家和于府这两方当事人却无只言片语，如此形势，他自然不愿再趟进这趟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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