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泽带着众人一路撤出真定,途经藁城时左副元帅董俊停了下来。
他抓住史天泽的手,叫着史天泽的字说道:“润甫,就这样离开我心有不甘,我决意留下与他们战上一阵,试试他们的深浅!”
一旁的严实慌忙说道:“用章兄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严某与胡家军交过手,他们的火器十分可怕,非我等所能抵挡;不若与我等一同退往中都,等大汗的援军到了,再思谋破敌之法。”
董俊傲然说道:“我据守城池不出,他们又奈我何?”
严实一摇头道:“严某听人说,金人的邳州城叫他们只几炮就将城门轰开了,在胡家军的火炮面前,坚城并不足以为凭。”
董俊却不以为意地说道:“那董某便将四座城门都封了,叫他们无门可入!”
接着他向史天泽一抱拳说道:“我的家小就拜托润甫带往中都,若董某有个三长两短,还请润甫加以照看。”
史天泽见他心意已决,不便强行阻拦,只好应了。
将家小交付给史天泽后,董俊便命人用砖将城门封堵上,然后便等着胡家打上门来。
数天后,胡家军来到藁城,一马当先的是武仙。
武仙来到城下大叫道:“董用章,我们总裁知道你是条汉子,特要武某来劝说与你;我等同为汉人,何苦要为蒙古人卖命?”
城头上的董俊发出一声冷笑,高声叫道:“武仙,我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人黠不可测,董某早就瞧出了你有反意。我只所以驻守藁城,便是为了防着你。现如今你有了强援,董某奈何不得你,可你这三姓家奴要想说降我,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听董俊辱骂自己为三姓家奴,武仙心头火起,他怒喝道:“姓董的,给你机会你不要,等会可别后悔!”
董俊听了大笑,大声说道:“你只管放马过来,看董某可会惧你三分。”
话毕,他操起手中的硬弓,便朝着武仙放了一箭。
这一箭的力道很足,直奔武仙的面门而来,惊得武仙慌忙缩头;他的面门是避过去了,可头盔却被董俊这一箭射落在了地上。
心中恼恨的武仙拨马返回军中,便客客气气请示同来的那位胡家军的刘团长,是否动用那令人恐惧的火炮。
刘团长皱着眉头打量了城池好一会,才说道:“此城坚固,只用火炮轰怕是不成,须用炸药炸塌一段城墙才能破城。”
一番安排之后,数名胡家军的军兵背负着炸药包,就向一段城墙的墙根处进发。
望见对方如此托大,只派了不过几个人来攻城,城楼上董俊的脸上浮出了冷笑;他命令手下的一队神射手做好准备,等那几人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时,便一个不留全部射杀于城下。
只是当那几人接近城下二百余步时,董俊正想下令,忽然听到自敌阵后方传来呼啸之声。接着几颗炮弹落在城头上,发出轰地数声巨响。然后董俊望见爆炸之处,有数名军兵的身体飞了起来。
巨响产生的声波,震得董俊两耳嗡嗡作响,一时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茫然地望向那浓浓的硝烟,怀疑眼前的景象是否是真实的存在。
硝烟缓慢地随风飘散,董俊望见了一地东倒西歪,或抱着头或抱着胳膊或抱着腿的军兵。紧接着,他望见了一些残碎的肢体。
他目瞪口呆,在心中发出了无力的哀叹:这就是传说中宋人的火炮?恐怖如斯!
只是他的感叹尚未结束,就听到了一声更为惊人的巨响,如山崩地裂一般。紧接着,脚下的城墙颤动起来。然后几十步外的一段墙体,轰然倒塌了。
晕晕乎乎的董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仰起头来,无助地看向苍天。
他在心中自问,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老天爷要发怒呢?
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抓住,那人在使劲地摇晃着他。
他看向那人,是自己的亲兵。亲兵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可是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董俊有些不耐烦了,他呵斥着这名亲兵,可对方却一脸的茫然。
随后这名亲兵的手指向了城墙下面,董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傻了眼。
城下是密密麻麻的敌军军兵,他们正涌向垮塌了的那一段城墙。
紧接着,不远处的城头兵道上,出现了一群敌军,他们手持带有铁管子的兵器或钢弩,正指向守城的军兵。
一名军兵持刀正欲上前搏斗,就见那铁管子喷出一股轻烟来,随后那名持刀的军兵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胡家军会妖法?董俊的脑海里马上闪过了这个念头。
这时又过来几名亲兵,架起他就往城下跑。
他们没往府衙方向去,而是钻进了一条巷子里。
跑出一段路后,他们来到一扇紧闭着的院门前,看上去这是一户还算殷实的人家,几名亲兵便上前用力去拍门。
好一会后,门内才传来颤微微地问话:“谁啊?”
董俊此刻才恢复了神智,也有了听觉;他上前扒拉开亲兵,凑近门板温声说道:“老丈,我是董城守,城破了,想来你家避上一避。”
门内之人良久没有做声,接着迟疑地说道:“城守大人,老朽家中多是女眷,怕是有些不方便。”
看来,他是不想放他们进去。
亲兵们急了,有人紧张地朝巷口方向望了望,接着抬腿朝着门板重重踹了一脚。然后恶狠狠威胁道:“快开门,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门内之人这才极不情愿地取下门闩,打开了院门。
门内的果真是一老者,亲兵们也不去管他,拥着董俊就进了门。
他们一行有七人,都留在这里显然是不太合适,于是几名亲兵互望了一眼,留下一人后,其余五人便毅然返身出了院子。
没过太久,外面传来了刀枪的碰撞声,随后又响起胡家军火器的爆响。藏身于这户人家柴房中的董俊和那名亲兵,就觉得心都要从嗓子口蹦了出来。
此后,一直到临近黄昏,整个藁城才算安静下来。
在黑夜来临之前,这户人家的院门再度被人敲响。藏身在柴房内的董俊听到有人对老翁说道:明日胡家军将核查城内的人口,以防有乱匪藏身百姓家中为祸。
这日夜深人静之时,老翁颤微微地来到柴房;
他拿出一把铜钱,现出一脸的为难说道:“城守大人,你们来时闹出若大的动静,怕是瞒不过人,不若趁着天黑离去,以免祸及老朽一家。”
董俊深知此时出去必然风险极大,可若是不走,又确实如老丈所说,只怕明日胡家军就会来捉人。将老丈拿着铜钱的手推开,他一咬牙,对亲兵说道:“我们走,不为难这位老人家。”
话毕,俩人弃了兵器,只携带了随身的短刀,便出了这户人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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