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爸爸在医院附近的酒店订下了席位。
就算十分确认眼前之人就是叶蓁，对方不承认，他也没有办法。
只能暂且把对方当成是女儿叶芙莉的朋友。
不过，叶爸爸还是偷偷点了几个叶蓁会喜欢吃的菜，才把菜单交到对方手里。
叶蓁现在并不饿，只想着随便吃点就回去睡个觉。
守着病人过夜这种事情，太折腾人了！
她又不是铁打的，跟叶芙莉那种长期夜猫子无法相提并论。
酒桌上，叶爸爸说了很多感谢她的话，言语间全是歉疚。
“我是个很不称职的父亲。”
“在女儿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缺席。”
“我也不知道女儿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甚至没有给她们准备过任何有意义的礼物。”
“现在，我孤身一人，也算是我的报应。”
叶爸爸不敢喝酒，但却真的很想大醉一场。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也许，他们会是一个相当幸福的四口之家。
看着他眼眶通红的样子，叶蓁心中十分不忍，只能低着头，默默地夹花生米。
“会好的，叔叔，一切都会好的。”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
更何况，眼前之人，是叶芙莉的亲生父亲，是叶蓁这个身份的养父。
他们之间的隔阂，或许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相顾无言，或许会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孩子，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希望你常常来陪一陪叶芙莉，跟她说说话。”叶爸爸抬起头，目光诚恳地瞧着叶蓁：“她没什么朋友，话也不多，偶尔脾气很坏，但……”
说到这里，叶爸爸顿住了。
他想到了叶芙莉手持荆条，用力抽打白若庭的血腥一幕。
没有几个富家千金会做出这种事情，但叶芙莉完全不会顾忌人情往来，也不会在意对方的生死，下手极其的狠。
如果那天没人拦着，叶芙莉很可能会直接把白若庭打废！
叶芙莉的优秀，是人尽皆知的，她的暴戾和狠辣，也是人尽皆知的。
跟叶芙莉做朋友，是有危险的。
叶爸爸不愿意说女儿的坏话，却也不忍心把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拉入深渊，一时间是左右为难。
“我听说，她是为了救您，才会变成这样的？”
“是，是啊。”
“那她是个很好的人啊。”叶蓁此刻的微笑，并不勉强，话语也很真诚：“愿意舍己救人的，还不算是好人吗？”
叶爸爸怔怔地看着她。
长久的沉默过后，叶爸爸轻叹了一口气，释然一般笑了：“是啊，她是我女儿，是个很好的人。”
叶芙莉正在一点点地改变着她的为人处世。
如今，她也拥有了这样一个信任她，愿意为她说好的人。
叶爸爸颇有些欣慰。
……
……
医院里。
躺在病床上的叶芙莉，身体正在一点点好转。
她能感觉到，身体内部那种火烧火燎的痛苦正在减轻，皮肤溃烂的状态也止住了。
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眯眼流泪。
努力地适应了周围的亮光之后，叶芙莉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但是，胳膊上的溃烂，稍微触碰一下都会疼得要命，她强行坐起身之后，纱布里侧便渗出了血。
叶芙莉皱了一下眉头。
环顾四周，并没有在房间里看到镜子。
她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的手指颤抖起来。
“我是……毁容了吗？”
叶芙莉可以坦然面对叶蓁毁容的脸，但却不敢让叶蓁看到自己毁容的样子。
她是个极其高傲的人！
她不会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出现狼狈不堪的样子，特别是在叶蓁面前。
“我毁容了吗……”
叶芙莉用力地抓着绷带，试图将它扯下来，看看自己的脸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动作幅度过大，情绪波动过大，导致床头的仪器一直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没过几秒钟，就有一大堆的医生、护士冲了进来。
“叶小姐，冷静啊！”
“你的伤口还没有好，你不能这样撕扯绷带！”
“快，快扶住叶小姐，让她先躺下。”
叶芙莉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一口血。
她很少会有恐惧的事情，她也压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失去漂亮的容貌，变成浑身溃烂的丑八怪。
她以后还要怎么面对叶蓁？
不，她不能再见到叶蓁了！
她无法接受的丑陋，她也不可能让叶蓁来接受！
想到这里，叶芙莉缓缓闭上了眼眸。
对于她而言，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已经跟死亡没有任何区别，或许比死亡还要更糟糕。
“我的人生，还是走到头了吗？”
“不过……”
“在那之前，我得让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先下地狱。”
……
傍晚。
叶爸爸带着几盆开得很好的花，进了叶芙莉的病房，将它们摆在了叶芙莉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看着病床上死气沉沉的女儿，叶爸爸心头一阵阵地疼痛着。
“叶先生，麻烦您出来一下。”
护士长把他叫到了外面的走廊里。
她十分担忧地告诉了叶爸爸，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
“您女儿的病情其实已经稳定下来了，而且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不过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护士长也是女人，自然清楚，容貌对于一个年轻女孩儿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的皮肤溃烂成这样，以后肯定会留疤的。”
“如果后续恢复得不好，需要开刀挖疮的话，就会更严重。”
“作为她的亲属，还是需要关注她的心理健康，对她多多开解。”
这些话，在护士长告知之前，叶爸爸已经想到了。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毕竟，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那支针管里的毒剂，究竟是什么成分，从始至终都没能对症下药。
那个瘾君子被抓之后不久，就发了疯，整天只会喊着要钱、要洗衣粉，什么情报也问不出来了。
“好，我们会注意的。”
叶爸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努力压抑内心的悲痛。
“麻烦你们多多费心了。”
护士长叹了口气，道：“都是我们分内的事情，叶先生不必客气。”
等一切重新恢复寂静，叶爸爸无力地靠墙蹲下。
他抱着脑袋，无声哭泣。
曾经，蓁蓁也遭遇了这样的噩梦，而现在，相似的噩梦降临在了叶芙莉的身上。
叶蓁和叶芙莉的性格是完全不同的。
蓁蓁能不在意她自己的容貌，但，叶芙莉她……恐怕做不到那样的乐观豁达。
他，作为一个父亲，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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