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雅没有动，这次那种冷漠的眼神，没有变过，一张不在杂货的盯欧阳言身后的人，即便那些人离得远，她的眼神还是不曾离开过一下，仿佛只要她一移开眼，那些人就会冲上来。
而欧阳言已经焦急的不行了，也顾不了那么多，小心翼翼的向前进一步，结果换来顾小雅冰冷杀意的眼神。
这让他的步子再一次顿住，手心里的汗水，已经让他的手湿了。
“小雅你看清楚，我们不会伤害你们，我们是来接你跟哲的，难道你忘记了，是你发短信叫我们的。”
“小雅是我不好，我来的太晚了，我来的太迟了，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们，早点来帮你们，就不会让你们这样了。”
他在柔声，试图换回顾小雅的思绪，可是现在的顾小雅，神经紧绷所有的反应，都只是下意识。
她空白的大脑，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不让任何一个人靠近身后的夜韩哲，谁也不能。
这半天神经紧绷，又被吓的不清，外加受伤和身体过多的疲累，思维已经涣散，唯一支撑着她站着的，就是保护好身后那么人而已。
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她现在早就晕倒了。
“小雅，你醒醒啊，看看清楚我是谁，现在哲他需要去医院。”
欧阳言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只是为了让顾小雅感觉到他不陌生，努力维持一直以来的微笑。
他怕自己不这样做，顾小雅会感觉不出他的熟悉！
闻言迷茫的双眼看向他，偏着头仔细的看着，好一会儿微垂睫毛，那如蝴蝶的黑色睫毛，在灯光的照应下，仿佛彩色的一般一闪一闪，很漂亮。
欧阳言正在开心，觉得终于放松了警惕，可是很快的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顾小雅抬起头，刚才眼中一瞬间的迷茫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那种冷漠，向后退了一步，死死地护住身后的人。
她的眼神太过冷漠，冷漠的仿佛面前的欧阳言，只是一个敌人，一个会要她命的敌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种冷漠注视着对方，只要对方敢动一下，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对方。
而就在他内心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双手从顾小雅身后探出，在顾小雅的肩膀上捏了一下。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眼神迷茫冰冷的她终于动了，她为扭曲着头看向身后，那个拍打她肩膀的人，眼中的迷茫更多。
冲着好像一个懵懂孩童的顾小雅，夜韩哲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轻轻上挑，僵硬的脸也柔和了许多，只听他的声音底气有点不做，微微喘气，平日里如同大提琴的低沉嗓音，带着沙哑对顾小雅道。
“让开吧，是自己人，不会伤害我们的。”
夜韩哲的话平日里都很少，许多时候一两年都不可能说这么长的一段。
似乎自从认识了顾小雅之后，他的话多了许多，只要不在似以前那样，如今的夜韩哲好像更多了些人该有的情绪，而以前的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活着能移动的机器，只是机器而已。
甚至有人真的认为，会不会是如今的科技发达，夜韩哲就是一个机器人……
顾小雅闻言，偏着头看着他，在看到面前这个男人，眼底那一抹温柔的时候，垂下头真的让开了路，站在了夜韩哲的身后。
即便是这样，她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盯着前面的一帮人，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心安。
看着这样的顾小雅，欧阳言心下苦笑，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来。
那一抹失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现在的他想不了别的。
刚才夜韩哲被顾小雅挡住，只能看见上半身，如今顾小雅让开，他终于看清楚了夜韩哲整个人，也自然没有错过，夜韩哲手上那块包扎着的白色布，已经被血水染了色，这让他心下一跳。
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即便顾小雅突然冲出来，也已经管不了了，箭步冲上前，扶住夜韩哲的肩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那只手。
“真是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看了一眼自己兄弟自责的样子，夜韩哲第一次有了回应，轻轻地摇摇头，对他道：“没关系，小伤。”
这种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一定会觉得是，但是从夜韩哲嘴里说出来，他是不相信的。
夜韩哲这个人，即便受伤严重到丢了半条命，夜韩哲也会风轻云淡的说一句小伤。
“去吧车开到最近的地方，打电话联系最近的医生，让那个人赶快来这边，明天下午我要见到他的人。”
说完之后，面色不是很好的扶着夜韩哲往外走。
欧阳言这是第一次，对人说话如此干脆利落，也是第一次对着这么多人，面无表情的用命令的口吻吩咐。
这些人也不敢耽搁，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谁都清楚。
在欧阳言的吩咐刚落下，他们已经开始快速的行动了。
由于夜韩哲带那些人来的地方是小巷子，又要七拐八拐，车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开进来，他们只能弃车走路。
本来是可以更早一点到的，半路上却杀出一个挡路的。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跟那人好好说一两句，到后来那人也不见离开，欧阳言干脆冷下脸来，好不容易吓唬走了那人。
最快速度赶到这儿，就看到这样的情况，他除了自责自己没用，已经不知道能怎么做了！
夜韩哲看出了他的自责，用哪只搭在欧阳言肩膀上的手，没有什么力道的拍了拍。
这一拍肩膀，虽然没有好话，两人却都不言而喻，很清楚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他抬头回给夜韩哲一个不好看的笑，安静的扶着他慢慢走出这里。
而顾小雅就跟在夜韩哲身后三步远处，跟着他们的步子走，不远不近就好像是跟这两个人同步的一样。
现在的她面无表情，真的就好像是一个机器人，而且是那种跟人连在一起的机器人一样，只要前面的人一动，她就会跟着动一下。
前面的人一旦停住，她的动作也会跟着停下，而且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抽空欧阳言看了一眼身后的顾小雅，也没有说什么，继续搀扶着夜韩哲走。
其实夜韩哲是打算自己走的，无奈失血过多，腿有些虚软无力，根本就自己没办法走，只能任由欧阳言扶着他。
在快要走出小巷子，夜韩哲力气有点大的捏了一下欧阳言的肩膀，接着欧阳言停下脚步。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谁最明白夜韩哲这个人，欧阳言承认自己是第三，绝对没有人会反对。
他的确很了解夜韩哲，了解到只要对方睫毛轻颤一下，或者手指动一动，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只要夜韩哲稍微重的捏一下他的肩膀，他就清楚对方有话要说，很配合的停下脚步，扶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两人停在身后的一干人几步远，对着这这些人。
过了有一分钟左右，夜韩哲冰冷的声音传来，“解决。”
说完之后，欧阳言继续扶着夜韩哲前走，而顾小雅也跟着他们的身后，还是那样跟着。
如果不是顾小雅轻微起伏的心口，真的会被认为是一具行尸走肉，被人控制跟着夜韩哲走。
走出巷子，欧阳言加快速度，之中有人想要代替他，扶住夜韩哲，却被欧阳言拒绝。
谁他都放心不了，唯有自己跟着才能放心。
上车之后，用最快速度赶往联系好的医院。
这次开车的是欧阳言亲自，而后座坐着的是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不吭一声的顾小雅，和同样面无表情，除了脸色有点苍白，看不出有什么的夜韩哲。
即便是上车之后，顾小雅的神经也没有松懈，只是坐在夜韩哲身边，一只手拉住夜韩哲的袖子，仿佛只要夜韩哲有一点状况，她就会第一时间保护对方。
夜韩哲感觉到胳膊上衣袖被拉，想着旁边看去，给对方一个微挑起的笑容。
“没事不用担心。”
他其实想要问一问，顾小雅有没有事，可是他终究问不出口，只能简单的对她说了一句话，想让对方放松一些。
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下一秒垂下头松开手，双手牢牢地抓住椅子扶手。
她现在还在微微的颤抖，身体感觉一冷一麻的，整个人都不好。
现在的她，已经有些一些理智，不在如先前那样，但也没有全部恢复，只是对夜韩哲说的话，能听进去而已。
很快的来到医院，本来是想要做手术，可夜韩哲却不肯，只是说缝两针，包扎一下就好，无奈最后只能让医生，替他缝合包扎。
包扎的时候，医生的额头全是汗水，即便他是知名的专家，可那也不是这样的！
面前这个人，明明受伤很严重，可是他不肯进手术台，这样就算了，更让他没有办法不紧张的是，这个人还不肯打麻药！
要知道，麻药可是医生在动手术的时候必须要打的，但面前这个面如扑克的男人，根本就不让打。
这也就算了，也不至于他紧张成这样，对他来说也就是有点难而已，可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啊！现在这个人那是谁，夜韩哲…夜韩哲是谁，那可是只要一个名字，就可以让商业界沸腾的人。
这要是在他的手里出个什么事儿，估计他是没有办法承担的后果！
再说了，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这种有钱人，在他的认知里，就是那种只要不爽，就借各种理由跟你过不去的人。
看看现在夜韩哲受伤的这么严重，他怕要是在缝合的时候，弄疼对方一下，对方一个不爽那他就完了！
他就是多余了，一直提心吊胆，清洗了一会儿忐忑不安就没有了，严肃认真的替夜韩哲处理伤口。
让他不得不佩服的是，这么疼换个人早就疼的大呼小叫，晕过去了，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却自始至终的无表情，就连那双眼睛，都是没有情绪波动。
就好像现在他所替对方处理的这只手，只是一只假手，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手一样。
清洗伤口结束，犹犹豫豫的看了看夜韩哲，“夜先生我现在要包扎了，可能会很疼，你要不要选择打点麻药？”
现在的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只是一名医生，无论对方是谁，他只是介意对对方最好的意见而已。
夜韩哲没用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受伤的手。
三十多岁的男医生，认真的注视着夜韩哲，固执的等着他的回答。
“不。”
终于夜韩哲回答了，沙哑的嗓音里只吐出一个字。
用佩服的眼神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这一刻他很佩服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即便以前听说过这个人，但也就是不带感情的点点头，来一句，‘嗯，的确很厉害’
即便是今天在见到夜韩哲之后，也只是震惊了一下，欣赏的觉得，对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成就，很了不起而已。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夜韩哲所表现出来的，让他不得不佩服。
他当大夫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不在少数，像这种有钱的人，就更加不用说了！
可是那些人，对于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小小的手术都能痛的大呼小叫，明明已经说过无大碍，却好像什么无法治疗的大病一样要死要活。
像现在夜韩哲这样的真的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
他现在觉得，真没有什么觉得惊奇的，这样的一个人，会有如今的成就，真的太正常不过了。
感叹的吐气，给夜韩哲一个友好的笑容，“我不想瞒夜先生，现在做的事情，会很疼我希望夜先生在考虑一下。”
夜韩哲蹙眉，他不想耽搁那么长时间，对他来说只是穿透了手掌而已，根本就不算什么，不必包扎他都觉得没有意见，现在这个医生啰嗦这么久，夜韩哲已经有点不厌其烦了。
但是他也不是乱发火的人，自然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也只是耐着性子轻启薄唇，吐出一个字，“不。”
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看出了对方的不耐烦，也不再说什么，点点头就开始缝合伤口。
他只是一个医生，会出声提醒，也只是想让对方考虑清楚而已，既然当事人都说了不用，那他一个医生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雅你去看看吧，我想哲无大碍的。”
顾小雅站在房门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拿上白色的门，一动不动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头。
自从夜韩哲进去处理伤口，顾小雅就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欧阳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会出声提醒。
可是根本就没有用，她就是看着那扇门，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理会身后站着的欧阳言。
探口气，上前拍了拍顾小雅的肩膀。
“小雅你也伤的不轻，还是去看看吧，这里不会有事的，否则也不会不进手术室对吧，你听话好不好？”
他的语气很轻，用的口气也是小心，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吃饭的口气。
终于顾小雅动了，但也只是抬起手，拨开了欧阳言拉着她胳膊，想让她去处理伤口的欧阳言的手。
“是我不好。”
看着哪只停在空中，抓住空气的手，苦笑的盯着不放。
他的眼睛就那样一直盯着，直到顾小雅那因为长期不说话，有些沙哑的平静语气传入耳中，他才收回自己手上的视线，看向顾小雅的后脑勺儿。
他没有接话，他知道顾小雅还没有说完。
果然如他所想，顾小雅的确没有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顾小雅有开口了。
低头咬了咬干燥，失去了以往红润的朱唇，嘴角挑起一抹不知是苦笑，还是嘲讽的弧度。
“其实他可以不用受伤的，都是因为我不好，我以为我知道打到了对方就已经没事了，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个人会站起身冲着我来。”
“我更没有想到，夜韩哲会挡下那一刀。”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要是不那么仁慈，心里一软下手轻了，要不是因为我的大意，他也不会有事。”
“今天他会受伤都是因为我不好，我明明是他的保镖，可却一次次都要让他保护我，我，我还真是没用啊！”
说到最后，顾小雅已经哽咽了，双手死死地捏成拳头，指甲镶嵌入手掌的软肉里。
她在打架过后，根本就没有处理，双手有土，如今跟手掌的血混合，黏搭搭的可她却管不了那么多。
她的手没有松开，越来越攥紧握着的拳头。
可是即便语气颤抖，即便已经哽咽，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平静的就好像只是在细述经过而已。
缓缓地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腿，嘴里的话却没有停下来，她还是在说，不断的在说。
“都是我不好，欧阳言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我白痴，如果不是我太蠢，事情就不会这样，他就不会受伤，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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