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双眼紧闭，依旧昏迷着。
凌湛进不去，只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从白天又到黑夜。
护士在她身后来来回回好几趟，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对她说：“你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休息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不困，睡不着。”一想到江岩的状况，让她怎么能入睡？
护士叹一声：“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来，你不能这么一直守着。再说了，如果你要照顾他，更要先照顾好自己呀，不然连你都倒下了，要怎么照顾他呢？一直有人打你的手机，你都听不见，打电话找你的人一定很着急……”
护士说着，又轻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声“别太担心”才走开。
凌湛这才反应过来，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了，而未接来电竟然有上百个，其中有二十多个是鉴定员小张打来的，其余的，统统来自同一个号码，备注是“莫”。
莫？莫君昊？她手机里什么时候存了她的电话？
凌湛感觉头疼，没有精力猜测那么多，所以决定回电话给小张，趁着手机还有电量。
小张的声音短促而紧张，还带着哭腔：“凌姐，你在哪呀？我找了你一天……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来店里呀……”
凌湛紧紧皱眉，捏了捏鼻梁，声音充满了疲倦：“小张，有什么事弄慢慢说，但是长话短说，我的手机没电了。”
“好好好……”小张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整理了思绪，最后把自己要说的话进行了高度总结，“前几天你收的东青釉暗花香炉，老爷子看了，是假的！你赶快来店里吧！”
假的？！
凌湛的脑子里“轰”地一声，震得她头晕目眩。
怎么会是假的？她看得真真切切的，那是雍正时期的东青釉，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所以她才宁愿多花了一些价钱收购了来。不可能是假的！
“姐？姐，你还在听吗？”
凌湛冷静了一下，说：“我马上过来。”
再看一眼江岩，在心里说，别因为我走开一会，就放弃努力啊，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此刻已是万家灯火齐亮，凌湛头靠在出租车的车窗玻璃上，心中有些凄惶，她想，世界这样大，是否真的有属于她，属于江岩的容身之所呢？难道说，像他们这样的人，不管做了多少努力，都没办法拥有常人视为平淡的生活？
他们要的并不多！
不，她不妥协，不认命！生活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值得更好的，更美好的生活。她不放弃，不能因为这点困难就放弃。她还是相信，江岩一定会好起来，他们终将会拥有向往已久的生活。
到了店里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凌湛想看一下时间，发现手机已经彻底关机了。
店里的员工都在，老爷子坐在她平常的座位上，桌上放着那只东青釉暗花香炉，杨叔站在老爷子旁边，忧心忡忡。凌湛从屋子里凝重的气氛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但她还是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所以没什么心虚的，踏进屋里，喊了一声：“老爷子，您回来了。”
顾老爷子原本是想直接说香炉的事情，但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即转了话题：“丫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起来脸色很差……”
凌湛轻轻笑了一下：“我没事，今天有点事情，没顾上接电话，让您担心了吧？”
“咳！”老爷子叹一声，“我担心什么？难道担心你卷款逃跑？也不是个特别大的事情，我怎么会那么不相信你。要说担心，就是担心这一天都联系不上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凌湛撇了撇嘴，努力将眼中的酸涩忍了回去。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精神紧绷之后，听到这样的话，这样的关心，让她很想大哭一场，把心里的害怕都讲给老爷子听。老爷子一定能给她出一些主意，就算不出主意，也能给她一些力量吧。
但她这时候不想说出来，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别人。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烦恼，没有人有义务为你解决你的问题。
于是她笑了，“老爷子，我真的没事，我们来说说这个香炉的事情吧。这个香炉我看过，釉面光滑细腻，颜色均匀有度，是雍正时期的东青釉没错。”
顾老爷子转着桌上的香炉，说：“颜色的确均匀有度，很漂亮，釉面也确实很光滑，但这只东青釉不是雍正时期的产物，因为它胎薄且脆，内中空，我可以断定，这只香炉是高仿品，时间应该是民国时期……”
胎薄且脆？凌湛不解，如果是这样，她一定当时就看出来了。
“当然，这只香炉做工的确不错，也能值个万把块钱……丫头，你多少钱收来的？”
“……”凌湛此刻对自己产生了一些怀疑，不由得顿了一下，“七十万。”
“……”屋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老爷子不解：“丫头，以你的水平，我相信你不会看错的，这是怎么回事？”
凌湛感觉脑袋里乱麻麻的一片，她努力理了理思绪，说：“我的确很认真地看过，并且确定是雍正时期的东青釉。不可能是假的呀……”
凌湛想了想，又拿起桌上的香炉仔细端详，眉头越皱越紧，老爷子说得没错，这只香炉胎薄且脆，内有中空，绝不是最优品。她慢慢放下香炉，可以确定一个事实：“这只香炉不是我当时收的那只。”
屋子里又是一片唏嘘声。
“我收的那只胎体厚实均匀，”凌湛慢慢地说，“这不是我收的那一只。”
“那你收的那一只呢？”一旁的杨叔急忙追问。
“这就是凌姐收回来的那只。”小张接话道，“那天凌姐拿回来就放进后屋仓库了，还叮嘱我们说，这是个好宝贝，让我们别碰到，要等老爷子回来看，所以我们都没有进去过。再说了，仓库的钥匙也只有杨叔有一把呀……会不会是买的时候就被人调包了？”
“对呀，丫头，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是被骗了？你在哪里收的？我们去找那骗子去！”杨叔护她心切，急忙在一旁出主意。
小张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凌姐收的时候不是用银行卡转账的吗？那我们查一下银行卡明细，就能查到那人的信息，如果那人真是骗子，我们就立刻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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