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英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正充当不速之客，直愣愣地站在别人的家里，却没有人能看见她。
她的面前是墙角，一个相貌精致的小男孩正缩在那里哭。
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从他好看的眸内不断往下坠。
她一步一步地紧跟着，看着男孩的母亲将男孩带去市集。
又站在母子二人的几米外，见证男孩的母亲如何以拙劣的借口，哄骗了男孩，将男孩丢在市集，自己一人坐上逃离的大巴。
王卓英很确信，男孩知道自己的母亲在蒙骗他，他更知道母亲的目的是什么。
跟着小男孩，她看完了男孩母亲购票、上车，乃至于大巴发车的全程。
直到目送那辆大巴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她还跟着小男孩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担忧男孩的情绪，可从被妈妈丢下，到自己拿着钱去买了肉，又自己一个人拎着肉回家，这一长段时间，他的言行都没有半分异样。
直到他回到了家，钻进了杂物间，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
他哭得很秀气，就连啜泣都像是柔和的轻声细语。
他哭的时间并不长，短短十几分钟。
擦了泪水，小小的孩子又钻出了杂物间，拎着桌上的肉，进了厨房。
他连削皮刀都用得不甚熟练，更别说菜刀了。
但他聪明，知道琢磨。
一荤两素，加一锅汤，就这样出于一个六岁的孩童之手。
晚上他的父亲回来时，小男孩笑脸相迎，甜甜地叫爸爸。
而男人没给什么好脸，只是沉闷又敷衍的嗯了一声，轻车熟路地坐到了饭桌前。
父子俩安静地在桌上吃起了饭。
许久，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朝小孩生硬地问道：“你妈呢？”
“妈妈说她有事回外婆家一趟，可能要明天早上回来，让我们吃完把碗放着就行了，她回来就洗。”
而王卓英瞪大了眼睛，她发现，男孩撒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忽而，天旋地转。
王卓英转身四顾，和秋风一块吹来的，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彼时的男孩眨眼就长大了。
而王卓英彻底愣了，这张脸太漂亮了，也太有辨识度了。
他是敬三秋，她最喜欢的那个博主。
看着少年同伙伴道别，王卓英再次跟着人回到了家。
少年敬三秋住的房子还如他儿时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跟着进了门，王卓英发现，她还是草率了。
虽然没有长进，但是退步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客厅内乱糟糟的，对比了一下其他地方的地板，显然，这地面是敬父凭一己之力在短短时间内作出来的。
王卓英的目光和少年敬三秋一块投到敬父身上。
“跟我走，给你报名了一个学校。”
说着，敬父起身拔腿就往外走。
少年没有跟着往外走，而是站在原地朝敬父叫道：“爸，我东西还没收拾！”
“不用收拾了，到学校那边再买！”
回应着，敬父已经跨上了摩托车。
站在门口，刚好在父子之间，王卓英看见少年皱了皱眉，喉咙又滚了滚，眼中似有什么在拉扯。
“好。”
他还是答应了。
王卓英就坐在敬三秋身后，风在耳边呼啸，少年身上清新的皂角香气被风源源不断地带到她鼻尖。
她稍微分析了一下，最后觉得，这绝对是扇牌的！
到了地方，学校门口并没有什么报到的新生，只有两个守株待兔的高壮男人。
王卓英的呼吸一滞，原来是现在。
摩托车一停，王卓英一下车就想去拉敬三秋的手逃跑。
可手穿过去了，这只是梦。
王卓英急得快要哭了，可敬三秋却仿佛对一切都毫无所察，面上挂着一副笑脸就跟人家走了。
“秋秋！！！”
王卓英跟着敬三秋的步伐跑进了学校。
全封闭式的戒网瘾学校。
六个月，王卓英只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要哭瞎了。
彼时少年在法庭和采访中口述的一切，如今都在面前具象成了现实。
每天背着轮胎跑步，有时是鸭子拐，还有时是上下蹲，或无故或被牵连地遭受体罚。
吃喝睡觉，没有一样能得到保障。
太多人都在自杀、自残。
不少人都变成了精神病。
疯了，傻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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