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地缝着衣服，一个错手，食指被扎流血了。
她眼皮子跳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天村里分粮分钱分肉，不用上工，林老爷子坐她旁边抽旱烟，刚想让她别叹气了，叹得他心慌。
门口有邮差高声喊道：“林铁柱在吗？有电报。”
林老爷子猛地站起来，同林老太匆匆忙忙去开门，听到声音的大房和三房也走出了房门。
王小英性子急，人未到声音先响了起来：“爹，是不是宝芝的电报？”
林老爷子上过几年学堂，认得一些基础字，他双手捏着电报眯眼认字，脸上褶子都笑开了，“对，宝芝的电报，说她顺利到达京都，暂住俞家，让我们勿念。”
能住进俞洲平家，不就说明俞家人很满意林宝芝吗？王小英高兴得仿佛是自己得了大喜事一样，高声道：“我就说宝芝比许多大老爷们都要厉害，路上肯定没问题的，你们还怪我心宽，看，我说得多对？”
她一巴掌拍林老大身上：“分粮快开始了，你赶紧去排队，别一会猪红分不着，我去换块豆腐回来，今天老娘高兴，要吃一顿豆腐炖猪红吃。”
分粮食那天村里会宰两头猪，猪杂不算在分肉斤数上，是添头，排前面的人有选择的余地，排后面的人就只能剩什么添什么。猪红最是抢手，每年老多人指定要它，去晚了肯定轮不上。
林老大看了眼天色，这会上午10点都还不到，分粮得中午才开始。不过他心情好，就没反驳，道：“我拿上装粮的家伙就走。”
林老太脸上的忧愁早在电报来时就没了，她喊住王小英，“老大家的，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杨爱荷也打发林老三去排队，“我去换点面粉，今晚包白菜肉馅饺子吃。”
小宝春吸溜着口水，“我和娘一起去。”
一个院子，大家喜气洋洋的，唯独林老二脸色阴沉沉的，他暴躁地踢了脚黄翠花，“你也去给老子去换块水豆腐回来。”
黄翠花被踢得差点没翻跟斗，她站稳脚，一脸麻木道：“家里没钱没粮。”
言外之意是拿什么换？
林老二不耐烦看她的死人脸，一脚又踢了过去：“我管你拿什么换，反正老子今晚就要吃到白菜豆腐炖猪肉。”
前几天他兴冲冲借车费去了县里机械厂，先是被门口保安狗眼看人低奚落了一段，再和被开除的林淑慧撞了个正着，一句话没说，林淑慧就朝他发疯，怪他没早点把林宝芝弄死，让林宝芝四处迫害她，歇斯底里地挠花了他的脸。
这还不算，周围许多看戏的人，一个个斜着眼睛对他指指点点，后面还被保安驱赶。
车费只借到了去程，回程是走着回来的，饿着肚子吹着冷风走了4个小时多，他半条命都要走没了。
村里大家都知道他去县里是为了找林淑慧讨好处，一回到村里，逢人便问他情况。他搁不下面子撒了谎，不料，村里也有人去县里，并恰好经过机械厂目睹了林淑慧被开除发疯的那一幕，毫不留面子地揭穿了他。
他彻底成了笑话。
想到这些天遭受的窝囊气，林老二冷笑连连，“也你别怪老子，是你生的女儿没用，没让老子享到福，你是她娘，你就替她受去吧。”
黄翠花这次被踢得闷哼一声跌倒了，正好倒在砧板旁边，砧板上赫然摆放着一柄缺口的尖刃菜刀，幽幽地反射着冷光。
这几天黄翠花被殴打了不知多少回，浑身都痛，走路都快走不动。
她抬眼愣愣地盯着刀，鬼使神差的，她握住了刀柄。
“你别躺在那里装死，快给老子起来去弄豆腐。”林老二目露凶光，哼了一声：“弄不到，你今晚就别想上炕睡觉了。”
黄翠花站了起来，咧着嘴无意识地笑道：“好啊，不上炕就不上炕，反正有你陪我。”
什么叫有我陪你？林老二抡起巴掌想让她别说浑话，硕大的巴掌未扇上黄翠花的脸庞，他小腹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一低头，上头插着家里那柄熟悉的菜刀。
黄翠花笑得更欢了，她把刀抽出来，然后又插了进去，轻柔地问：“痛吗？我全身都痛死了，你也给我痛一下好了。”
话说完，又是一刀。
“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黄翠花再次拔出刀，看着沾满血的菜刀，她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抬头朝刚从外面回来，闻声狂奔过来的林文俊温和地笑着，慈爱道：“文俊，娘对不起你，等不到你成年了。”
林文俊疯狂地摇头，“娘，你快放下刀，有什么事好好商……”
他话没说完，黄翠花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用力地划了下去。
血，铺天盖地的血，林文俊绝望地嘶吼着，嘴里发出来的音节没有一个是能听得懂的。
林老大紧随他后面而来，强硬地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他半抱半拖地弄了出去。
林家乱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县里林淑慧眼皮子狂跳。她被机械厂开除后，周成就把她安置在外面一间又老又旧的房子里，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周成态度强硬，和她说要么住，要么回村。
她怎么可能这样灰溜溜地回村？无奈只能住了下来。
房子阴冷，有炕，但是煤球不多，只勉强够烧水烧饭，她住了两三天浑身凉飕飕的，冷意似乎侵入到骨头缝里。除了住，吃也吃不好，周成只给她留了5块钱，她吃了两顿国营饭店就没了。
早上她去找周成讨生活费，周成说要是她能提供一个他满意的预言就给她5块钱，才5块钱，林淑慧气得嘴都歪了，大骂他一顿后直接回来了。
这会弹尽粮绝，肚子饥肠辘辘，林淑慧烦躁地按住眼皮，想阻止它乱跳。
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她应该死死地拿捏住周成，而不是被周成拿捏住了。
除了周成，她还能依靠谁？林淑慧不断地啃咬着嘴上的死皮，出血了也浑然不觉。
忽然，她猛地站了起来，她还可以去找莫振中，莫振中对她的预言能力也很感兴趣的。
纺织厂里了，莫振中正头痛万分地向市里最大的供销社打电话道歉，“对不起，王主任，我们的货早已准备好的了，是县里运输队周转不过来，延迟了送货，我保证，明天一定能送到。”
“不要了？王主任，你不能这样，这批布料是按你的要求生产的，成本极高，别的供销社订不起，你这样子单方面毁约让我很难做……我说了，我们纺织厂有按时生产出来的，是运输队的问题……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莫振中气得脸色铁青，他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拨到了运输队，怒气冲冲地质问：“秦叔叔，我是振中，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排我们纺织厂的送货单，我们一批重要的货延误运输，损失应该由你们运输队承担……怪我下单晚？往常更晚的不是也能准时送达吗？”
“往常是往常，现在是现在，接近年底，所有工厂的货都很紧急，我这边是按下单时间先后顺序安排车子的，振中你下单时我就提醒过你，送货时间可能安排在明天，你自己同意的。”
莫振中正想据理力争，话筒里又传出令人暴躁的“嘟嘟嘟”声，他气得大力地把话筒砸了出去，差点砸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莫父身上。
莫父脸色微沉，训了一句：“你作为刚升上来的办公室副主任，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爸，我错了。”莫振中把话筒摆好，恨声道：“秦家公然在运输队给我们纺织厂穿小鞋。”
“什么意思？”莫父神色一凛。
等听完莫振中的话后，他眼里也升起了怒气：“他秦家居然不顾念和我莫家多年的交情，好得很！”想到了什么，又问：“你是不是还没有和秦然和好？”
莫振中冷笑：“秦然铁了心向着他的朋友，我们和不好了。”他找了两人都认识的人，约秦然出来吃饭，可是秦然知道是他组的局后，断然拒绝了。
秦然根本是想和他彻底绝交，为了他所谓的朋友，重色轻友的混蛋，亏他真心拿他当兄弟。
莫父什么也没说，他亲自给秦父打了电话，刚想套两句交情，秦父声称有要事在忙，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莫父当了厂长好几年，有许久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了，他一气之下忍不住也做了和儿子同样的动作，把话筒狠狠砸了出去，砸到了恰好来找他谈事的工会主席鼻子上。
两道粗粗的鼻血随着话筒滚落下来，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听到保安说林淑慧有事找他，是在莫振中跟着莫父当孙子一样给工会主席赔礼道歉完之后，他想说“让她滚”——尽管林淑慧长得挺好看，好像也知晓一些未来的动向，但是继被秦然看不上，又被周成玩弄放弃后，莫振中不认为自己还有继续接触她的必要。
林淑慧的价值不过如此，他堂堂厂长公子，不至于接手别人看不上的破烂货。
可话到嘴边，莫振中想到什么，又硬生生改了口，“让她等一会。”
秦然，不是秦然唆使秦父给纺织厂穿小鞋，他和他爸不会得罪工会主席这个有后台的人，而且工会主席心胸狭窄，锱铢必较，未来一段时间内，他和他爸肯定不好过，说不准要破许多财。
他要问问林淑慧，秦然未来是龙是虫，是虫倒也罢了，是龙的话，他得想办法从中作梗，最好让他一蹶不振，身败名裂。
大门口，林淑慧焦急地等待着，没等多久就看到收拾得斯文得体的莫振中走了出来，他外穿军绿色袄子，里面内搭白衬衫，衬得脸清隽干净。
林淑慧忍不住想，如果莫振中上辈子没有这么渣的话，她是愿意跟他的。她没注意到莫振中眉宇间的戾气，只听他笑着道：“一大早我就听到喜鹊叫了，想着今天会发生什么好事，原来是淑慧来找我了。”
两人在林淑慧在机械厂工作时见过几次面，熟络得早以名字相称了。
林淑慧听得心花怒放，看，周成嫌弃她，但却有比他更优秀的男人喜欢她。
她端着娇羞的姿态和莫振中谈笑了几句，两人一个肚子饿一个想哄林淑慧高兴然后出其不意打听秦然的事，一致有默契地往国营饭店走。
林淑慧又饿又馋，到了饭店，在莫振中发挥绅士风度让她点餐后，她毫不犹豫点了两道大菜，一道瘦肉豆腐汤，还点了米饭当主食。
莫振中掏钱掏票时，脸是漆黑的，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失了风度丢了面子才没有更改菜色。林淑慧提前一步入座，压根就没留意到他的脸色。
这个点算是饭点了，人不少，菜上得比较慢。林淑慧满脑子都是想着快吃上饭，心不在焉地和莫振中交流。
在莫振中装作不知道她曾有意勾搭过秦然，故意和她提秦然的生活时，她说菜上得好慢。
提秦然的工作时，她说我们的菜怎么还没做好。
提秦然的未来时，她让莫振中去催一催菜。
莫振中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两人坐的桌子旁边是一对中老年夫妇带着小男孩吃饭，五岁左右，同周成的儿子差不多大。
一看就知道小男孩在家里是个受宠的，吃饭竟还带着一个用布缝成的可爱小黄鸭，就摆在他的碗旁边。一个不小心，小黄鸭被小男孩肉肉的小胳膊扫到了地上，正好掉在林淑慧的脚边。
穿着板正深蓝色棉袄的男人和蔼道：“飞飞，爷爷让那个姐姐帮你捡起来，好不好？”
“不用，我自己捡，爷爷不是说自己的事要自己做吗？”小男孩小大人地说完，走到林淑慧旁边蹲下了身子。
林淑慧等半天等不到上菜，烦躁得像全身扎满了刺，她低头看了眼小男孩，不自觉把他和周成的儿子联系起来。
周成把她开除出机械厂，又让她饿肚子，她气不打一处来，反正莫振中也看不到，林淑慧想着一个用力把脚边的小黄鸭踢远了，踢得过猛，脚收不住，还踢到了伸手要捡玩具的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愣了一下，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中老年夫妇刷地站了起来，穿深蓝色棉袄的男人两步走过来，把孙子抱起来，敛目沉眉，一股淡淡的威压散发出来，冷冷地扫向林淑慧：“我孙子一没碰到你，二没冒犯到你，你又是踢玩具，又是踢人的，请立刻给我一个交代。”
林淑慧感觉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不自觉缩着脖子狡辩道：“是你孙子没有教养，他拉扯了我的裤子，我才不小心踢到他的。”她此刻头脑很灵活，拉扯出莫振中威胁道：“我朋友是纺织厂的厂长公子，你们要是纠缠不休的话，他会把你们送进警察局的。”
中老年妇人捡回那个小黄鸭，拉过小男孩嫩生生的手细看——小朋友肉嫩，林淑慧用的力气又不小，上头红肿了一大片。
妇人心疼得眼泪掉了下来，厉声道：“老赵，别跟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废话，一个没犯着她半分的小孩子都能欺负，不是要送警察局吗？让他们送，我倒是要看看一个纺织厂的儿子能量有多大。”
穿深蓝色棉袄的男人目光缓缓转向莫振中，“我见过你，原以为你跟你父亲是个好的，原来也是所谓的道貌岸然的主。”
莫振中整个人石化在原地，他认得眼前的人，正是和安县的县长。
好半天，他哆嗦着腿肚子，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了一句话：“赵县长，我和这位女同志不熟，我不知道她欺负了你的孙子。”
赵县长！！！
林淑慧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从凳子上滑落在地。
京都。
林宝芝暂未得知家里的变故，俞洲平手臂受伤，不宜在外活动，两人今天就没有外出。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林宝芝推出俞洲平的自行车，在军区大院里学起了自行车。
在她的世界里是没有自行车的，只有越野汽车和飞行器。
早在她抢秦然的车后座时，她就对自行车很好奇了，轻盈机动性强，对路况几乎无要求。
她平衡能力好，又不怕摔，在俞洲平的指导下，没多大会就能歪歪扭扭地骑起来，然后一个小时过去，就骑得很溜了。
骑到后面，俞洲平这个厚脸皮的，竟坐到了车后座上赖着不肯起来，让林宝芝载着他在大院里溜一圈，美名曰这是他教她骑车的报酬。
林宝芝没办法，咬了两下后槽牙，照做了。
才骑了两分钟，身后某人恬不知耻地道：“林宝芝，未免我被你颠下来，你的腰借我用一下。”
话音未落，一双大手箍上了林宝芝的腰，箍得死紧死紧。
“……”林宝芝把脚踏板当俞洲平的脸踩，踩得车速快到耳边风声几乎要呼啸起来。
俞洲平心里美得冒泡，那点关于林宝芝坐过秦然车后座的醋劲彻底过去，哼，他可是林宝芝唯一载过的男人。
嘴上不忘兴奋地喊：“林宝芝再快点，再快点，好爽。”
现在学校已经放假了，大院里不少大孩子都在，不少看到这一幕的，默默地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加入了骑车行列。
整个军区大院竟莫名其妙像过年一样热闹起来。
差不多溜完一大圈，在经过某栋小楼时，有个知性和善的妇人冲俞洲平招了招手。
林宝芝看到按下了刹车停车。
俞洲平跳下车后座，亲昵地打招呼：“陆姨，你今天不上班？”
他脸颊骑车骑得染上了桃红色，又挂着浅淡的笑容，煞是好看。
陆母打量了一眼，就知道他心情很好，道：“今天你昭姐回来，我就休假了。”朝林宝芝温柔地笑了笑，“这是林姑娘吧？我是陆叙的母亲，一直以来，都想和你说声谢谢。”
林宝芝把车停好走过来，随俞洲平喊人，“陆姨，不用谢的，我也没做什么。”
没有林宝芝，说不定裴真真还一直扮演无辜可怜的受害人形象，而她儿子还死得不明不白。陆母是真的很感激林宝芝，邀请道：“正好遇到了，你和洲平今天中午在阿姨家吃饭得了，阿姨家没什么外人，你就当在洲平家就好。”
林宝芝看了眼俞洲平，他一副很平常的模样，显然在陆家吃过了不少饭。陆母邀请得也诚恳，林宝芝不好拒绝，微微红着脸道：“那叨扰陆姨了。”
“说什么叨扰，我欢迎至极。”陆母指挥着俞洲平去把自行车放好，然后招呼两人进门。
门内厅里坐着一个和陆母长相尤为相似的女子，30岁出头的样子，气质恬静温和，但面容微微憔悴，散发着点忧郁气息。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挨着她坐，小女孩好似很怕生，看到他们小脸飞快地埋到女子的臂弯里。
陆母给林宝芝介绍道：“这是我女儿陆昭和外孙女菁菁。”
说完对陆昭道，“昭儿，这是林宝芝林姑娘，洲平的对象。”
林宝芝和俞洲平坐到两人对面，陆昭忙把果盘什么的推过来，“先吃点零嘴，午饭要等一会。”笑了一下，对俞洲平道，“一转眼，洲平都大到有对象了。”
“那是陆姐回来得太少了。”俞洲平不客气地拿了块苹果给林宝芝，他自己也吃了一块。他其实有点不解，陆昭嫁在京都，最多两个小时的车程，但一年到头只回家一两次。
有时候陆母想她了，打电话让她回家，她都说没空，明明也没去上班，怎么会没空？
以前，陆叙怕她在娘家被欺负，被拦着不准回来，和他上门突击过两次，但陆昭都表示自己生活得很好，还委婉地暗示他们以后别这样了。
家里陆昭的公公和男人都上班，只有陆昭的和她婆婆在，她婆婆身体弱，并不怎么出门待客，他们无从判断她的性情。
再三和陆昭确认过没问题后，他们后续就没有再去突击了。生活得好不好，只有过的人才知道，如果陆昭是甘愿于过那种生活，他们强行干涉只会破坏姐弟情分。
陆昭笑了一下，没有接俞洲平的话，低声让女儿喊人。菁菁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羞涩又害怕地抬起头，小声道：“林姐姐，俞哥哥。”
林宝芝注意到她目光偶尔会往果盘旁边的糖果盒扫一眼，从里面挑了一块一看就好吃的大白兔奶糖递过去，“菁菁，要吃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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