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不是后面走廊传来杨巧珍故意为之的咳嗽声，俞洲平大有一整晚赖在房间里不走缠着林宝芝的势头。
但即便如此，送走一看三回头的青年，时间也已经接近10点钟了。
林宝芝困倦地把自己埋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先前俞洲平在时不觉得，他走之后，她清晰地感觉到鼻尖吸入的全是他的味道，比他返京时留给她的铺盖上还要浓郁的味道，密密麻麻地包围住她。
她小声地骂了声卑鄙，俞洲平一定是想她沾染上他的味道，所以宁愿自己睡客房，也要把自己的房间留给她。
她又想到他刚刚出了房门还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眼睛殷切地望着她，想她说句什么话，但她假装看不懂，并且毫不客气地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
想她说什么呢？生日快乐吗？她才不。她有预感她一说，他又要不顾杨巧珍专程跑上来的提醒，找很多借口磨着不肯走了。
也才10来天没有见面，那股黏糊劲大得林宝芝有些受不了。
明明很困了，林宝芝却还不肯闭上眼睛，无目的地盯着干净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忍不住想，如果这次她执意和俞洲平分手了会怎么样？一开始会舍不得吧，但时间久了应该也就没什么了。
他们都还这么年轻，未来的未来还有好长的时间，足以把这段不到两个月的恋情给覆盖，让它如风化的石头一样，风一吹，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只要这样想着，她心脏却也有莫名难捱的胀痛。
火炉里的炭火快要燃尽了，林宝芝猛地起床，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水喝掉，然后躺下，拉下分别安在门口和床头的电闸线，把灯熄灭，闭上了眼睛。
隔天，林宝芝按照自己强大的生物钟醒来，一看床头对着的小挂钟，正好6点。她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拿上洗漱用品，打开门，要跨出去的脚在看到门口杵着个揉眼睛的门神后，不得不收了回来。
“……”林宝芝额头青筋蹦了一下，无语道：“你一大早的，要干什么？”
俞洲平眼睛还惺忪着，衣服也没穿齐整，用刚起床又软又沙哑的嗓音道：“我想听到来自你的第一声生日祝福。”
以往明明对这种事不在乎，甚至连生日过不过也无所谓，但有了林宝芝，俞洲平总忍不住追求一些很新潮名为浪漫的仪式感。
林宝芝实在不想叹气，但她还是叹了一口气，很没脾气道：“生日快乐！这可以了吗？”
“一点都没有诚意。”俞洲平小声抱怨道，“这是我18岁的生日，怎么也算得上盛大吧？你不得感情充沛一点？”
林宝芝唇角勾出温柔的笑，“你低头，我再说一遍。”
俞洲平不疑有他，乐颠颠地倾身，然后得到了来自林宝芝粗暴的一记揪耳朵问候，痛得他差点发出了俞副司令听到能把他批评到土里去的惨叫声。
十几秒后，他才稍微缓了过来，目送某人无情地走进了浴室，就好气。
早餐是简单的馒头、粥和咸菜，吃过饭，杨巧珍嘱咐俞洲平带林宝芝四处逛逛，说自己晚上会提前下班，就坐俞副司令的车上班了。
黑猫懒洋洋地四处溜达着，林宝芝去顺了顺它的毛，见它还算习惯这里，没什么不适后，上楼洗了几件衣服。俞家水电齐全，还是自来水，林宝芝深感比农村方便了许多。
俞洲平也自己洗衣服，浴室不大，容一个人绰绰有余，容两个人空间就很逼仄，可他非得端着盆子去挤先进去的林宝芝，气得林宝芝想把肥皂水甩他身上。
好不容易洗好衣服，两人去火炉里烤了烤冻得通红的手，看天气还不错，做好保暖，出门了。
俞洲平道：“上午去看看长城，中午回国营饭店吃饭，尝一尝京都的特色烤鸭，炸酱面，驴打滚，之后去逛逛友谊商店，时间就正好。”
林宝芝没有意见，只是问：“长城那边有没有拍风景照的？村里乡亲都想看看长城的照片。”
说到拍照，俞洲平兴致大起，“当然有，到时我们再来几张合影。”他想到昨晚拿到的照片，指点道，“你拍照太收敛了，笑开点，到时候你跟我学。”
林宝芝一秒钟偏开脸，不想听他啰嗦，什么笑开点？她就是喜欢走高冷范，有意见吗？而且，她也不打算再拍照，只想单独拍一张风景照带回去。
先去附近的邮局给林家发了报平安的电报，两人就坐上了去长城的公交车。转了几趟车，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大冷天的，寒风凛冽，风景区根本没多少人。两人买了门票，以最快的速度爬到中间，呼啸的风从空旷的野外刮过来，声势浩大，吹得露在帽子外的头发乱翘，脸颊生痛，眼睛差点都睁不开眼。
林宝芝抽了抽快流清涕的鼻子，和俞洲平对视一眼，什么也不说，默契地转身往下走。
风景是壮观，浓厚的历史韵味也让人惊叹，林宝芝虽不是本世界的人，但也有种跨越几千年的时光同古人感应上的错觉，但如此受罪才能看到的风景、才能体会的古韵，她一点都不稀罕。
回到下面，两人都有点狼狈，林宝芝搓了搓手，麻溜地让景区的工作人员帮忙拍照，照片洗出来也不用过来取，大老远的不方便，她留下地址和寄信费，到时候直接寄到俞洲平家。
林宝芝不愿意合照，让俞洲平埋怨了好几句，嘴上振振有词：“我这张脸，不拍照可惜了。”
林宝芝充耳不闻，没处对象时，俞洲平没有那么自恋的，处了对象后，才处处像开屏的孔雀，她反省了一下，觉得是自己惯出来的，决心以后不再给予回应。
饭店俞洲平选的是朝阳区的一家国营饭店，说大师傅的手艺公认好，做的烤鸭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离友谊商店也近，走路就能到。
林宝芝心怀期待，菜上来时，果然名不虚传。外脆里嫩，色泽红润，肥而不腻，蘸一点带甜味的酱料送进嘴里，香得她差点没连着舌头一起吞下去。
俞洲平嘴角挂着笑意看她吃了一片，拿起他专门点的春饼，用春饼夹上大葱、黄瓜条，上头抹一层酱，把烤鸭片放中间卷起来，直接喂到了林宝芝嘴里。
“那边是一对情侣吧，男的居然给女的卷饼喂饭，好体贴好浪漫。”隔两桌留着齐耳短发的一个年轻姑娘羡慕地小声道，“婉柔，你看到了吗？还有，那青年好帅。”
谢婉柔看到了，眼里划过一抹嫉妒，青年长得太合她心意了，穿着气质也好，家世一定不会差。打从一进门，她其实就注意到他了，当时还抱着一丝希冀，想着他旁边的女伴也许只是亲人，她应该有机会，可现在希冀破灭了。
没有亲人举止会这么亲密暧昧的，明显是情侣。
她强行收回目光，对虞娇娇打趣道：“吃你的饭吧你，再帅也不是你家的。”
“不是我家的又如何？反正看看也不犯法。”虞娇娇说着叹了口气，“我们学校怎么没有这么帅的人，有的话，我就去追了。”
谢婉柔心里嗤笑就是有人家也看不上你，也不看看你长的什么样，眯缝眼，两颊全是雀斑，嘴上说：“你前阵子不是说喜欢隔壁班的陆东盛吗？怎么，又变心了？”
虞娇娇幽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拒绝了我，他说心里有了别人。”语气不自觉带出些伤感，“也不知他喜欢的是谁。”
谢婉柔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娇娇你条件那么好，他都拒绝你，那是他没眼光。”
她一边安慰着，一边味如嚼蜡地吃了口包子，目光又忍不住偷偷往俞洲平那里看去，她比他的女伴好看，打扮也体面许多，如果她大胆一点，有没有机会呢？
林宝芝几口干完一个软糯香甜的驴打滚，喝了一口解腻的热茶，压低声音道：“俞洲平同志，有年轻漂亮的姑娘频频给你送秋波呢，什么感觉？”
谢婉柔的眼神虽然隐晦，但偷看频率过高，又不如她同伴来得纯粹，俞洲平不是瞎子，不至于林宝芝发现了，他却发现不了，撇撇嘴，厌恶道：“像没见过男人似的，烦死了。”
林宝芝失笑：“你用词这么刻薄，她听到该幻灭了。”
“她幻灭关我屁事。”俞洲平也吃了一个驴打滚，“我俩都这么亲密了，只要有双眼睛，有点素质，就知道不能一直盯着看。”
他哼了声，忽然翘起嘴角，盯住林宝芝：“一定是我俩还不够亲密，你也包个春饼喂我。”
他要秀恩爱秀瞎那些心思不纯的人的眼睛。
林宝芝拒绝，她没有当众秀恩爱的爱好，“你又不是没手没脚，喂什么喂？自己吃，我也不需要你喂。”
“你就眼睁睁看别人觊觎你对象，林宝芝，你有没有一点良心？”俞洲平控诉。
“没有。”林宝芝利落地回答。
“你这人……”俞洲平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但还不想罢休，心念一转，他改变策略撒起娇来：“说来，你也没给我夹过菜，今天是我生日，你要宠宠我。”
某人就差来摇她胳膊了，周围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林宝芝被缠得实在没办法，只得屈从，草草照青年之前的动作，给他卷了一个饼，她特意卷得很大，抹很多酱，然后一口塞俞洲平的嘴里。
最好把他的嘴堵死，让他再来烦她吃好吃的。
俞洲平一口根本吞不下去，艰难地在嘴里嚼着，眼泪差点都要呛出来了，好半会，他吞咽下去，话都来不及说，赶紧喝水，林宝芝的酱抹得太多太多了。
“还要喂吗？”林宝芝好整以暇地来了一句。
俞洲平想也不想地说“要”，林宝芝喂他的机会多难得，再难受也要。
林宝芝彻底被他打败，不知该如何评判他这种执着。
“他们的感情真好。”那边，虞娇娇干脆托着腮围观，忽然又有点落寞，“也不知道以后我能否找到这样好的对象。”
她不求男方能像俞洲平一样俊美，像陆东盛那样清秀的程度就可以了，男方家境好不好她也不在意，反正她家境好，又得宠，大可以帮衬一把。听说陆东盛家只有一个寡母，能上工农兵大学，全因品德好，得了村里大队长的帮忙，她嫁过去，一定能把生活过得……
虞娇娇忽然捂住了通红的脸，真是的，她怎么老是不由自主地想他呢，他又不喜欢她。
“娇娇，你怎么了？”谢婉柔状似关心地问。
虞娇娇凡事都不隐瞒好友，她松开手，小声问：“婉柔，你说我再去找一次陆东盛，有机会吗？”
原来是思春了，谢婉柔心里哂笑，陆东盛真正喜欢的人是她，就算虞娇娇再去告白一百次，也是同样的后果。面上仍是替她着想的样子：“你既然那么喜欢他，那就再试试，改天我陪你去。”
“婉柔，你真好。”虞娇娇感动极了。
谢婉柔温柔地笑道：“谁叫你是我的好朋友呢？”谁叫我家世远不如你，只能巴结讨好你呢？
余光瞥到俞洲平和林宝芝吃完了要走，她咬了一下舌尖，下了决心，对仍在感动的虞娇娇道：“你吃完了吗？吃完我们走吧。”
虞娇娇点头，走出门口，正要问接下来去哪里，谢婉柔往俞洲平前进的方向评估了一下，说：“我们有一阵子没去友谊商店了，要不，去那里逛逛？”
虞娇娇有点诧异，不是上礼拜才去吗？她是个心思单纯藏不住话的人，这么想也这么问出来了。
谢婉柔脸色不变，“那是我记岔了，不过我听说这几天又上了不少新品，我挺想去看看的。”
“有新品啊，那走吧。”虞娇娇不再多想。
前面虞洲平很快注意到谢婉柔她们跟过来了，他沉着脸道：“阴魂不散。”
林宝芝没有他那么大的戾气，平静道：“商店又不是你开的，只许你来，不许别人来？俞洲平，你可不要太霸道了。”
刚走到门口，林宝芝就感受到了供销社和友谊商店的区别，门面装潢得气派了许多，还雅致地摆着几盆观赏性植物，许多平民百姓看着估计就不敢往里走了。
走进去，里面空间也大，墙上刷得白白的挂了几幅精美的装饰画，地面大手笔铺了地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看着就很舒服。
商品齐全，很多是进口货，包装全是外文。陈列齐整中透着讲究，有样品摆出来可看可摸，这是供销社完全做不到的。
最显目的还属服装区，不仅卖布，还卖成衣，成衣有整齐叠起来摆放的，有一排挂着的，还有搭配成一套挂墙上的。
林宝芝像没见过世面一样，看什么都看得兴致勃勃。
俞洲平特意带上了不少外贸券，问她：“你想买什么？”
商品都有明码标价，林宝芝注意到同类的东西，比供销社贵了几倍不止，她看上的手表，更是卖到130，现阶段她根本买不起，直接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俞洲平凑她耳边小声说：“我妈给了我钱，你不用替我省钱。”
林宝芝无语，她还能花他妈的钱不成？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什么都不买，也不划算，她想了想，说：“去看看手帕丝巾之类的，价格合适的话，就带点回去当礼物。”
谢婉柔听到林宝芝的话了，心里骂了一句穷酸，手帕等小东西，有什么好当礼物的？但她想和俞洲平挨近一点，道：“娇娇，我想买条手帕，我们去看看手帕吧。”
虞娇娇原本没想买手帕，但她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一下，急切地拉着谢婉柔过去了。
售货员正在接待林宝芝，把两筐各种花色混在一起的手帕拿了出来，态度殷勤：“这是丝绸做的，亲肤柔软丝滑，绣花也精致，一条才5块钱，还不用券，女士要买来送礼最合适不过了。”
又拿了几条颜色鲜艳的长方形丝巾出来，“这也是同等材质，不过没有绣花，价格和手帕一样。”
5元是有点贵，但林宝芝姑且能买得起，她点点头，开始挑花色。挑了一小会，谢婉柔和虞娇娇加了进来，林宝芝礼貌地往旁边让了一点，正打算拿起一条绣着蓝色小花和蝴蝶的，谢婉柔的手也伸了过去。
林宝芝只是想看看，并没有非这条手帕不可，她淡定地想收回手，却听谢婉柔先开了口：“没想到我们的眼光一样，你先看中的，你拿吧。”
语气友善，还同林宝芝大方地笑了笑。
林宝芝想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回了一个笑容，把手帕拿过来了。
没一会，她再次和谢婉柔抓向同一条手帕。
谢婉柔也依然选择了笑盈盈地退让：“我再挑别的，你拿吧。”
虞娇娇对林宝芝印象挺好，但也不想好友委屈，她对林宝芝道：“婉柔刚才让了你一次，这次，你让她好不好？”
林宝芝挑了一下眉：“没问题，我也不是非这条不可。”
谢婉柔却拉住虞娇娇：“娇娇，你别这样，我不用让，我选别的就好。”说着朝站一边不吭声的俞洲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朋友不是有意为难你对象的，抱歉。”
到这里，林宝芝差不多弄清楚谢婉柔的心思了，无非是想和俞洲平搭上话，顺便给他留下一个知情达理的好印象，说不准就有了后续。
她看了俞洲平一眼，让俞洲平自己看着办，他的桃花，当然是他自己来解决。
俞洲平心里一阵阵暴躁，冷着脸道：“不用道歉，我对象不着急送礼，也不是非得选手帕。”他走到林宝芝跟前，瞅了瞅她挑的东西，故意道，“你审美真差，我来给你挑。”
把她手里的手帕全丢了回去，改挑了几条挑染的丝巾，又拿了一只柜台上摆着的口红样品，道：“挑口红吧，别买手帕了，你嫂子们一定会喜欢口红。”
谢婉柔尴尬不已，怎么会和她预料中不一样呢？她原本是想给俞洲平留一个好印象，再借着审美一致的事，和他们互通姓名。
可现在，俞洲平非但没有对她另眼相看，还拐着弯嘲讽说她的审美很差。明明她这么好看这么善解人意，喜欢她的男人一大把，俞洲平为什么看不上她？
虞娇娇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拿起两条谢婉柔都看上的手帕，问：“婉柔，你想要哪一条？”
谢婉柔自然是一条都不想要，别人不屑的垃圾她为什么要捡回去？她道：“我突然想起我好像还有一条没用过的，先不买了。”
虞娇娇哦了一声，放下手帕，问售货员：“姐姐，全部刺绣图案都在这里了吗？有没有那种看起来就很传统富贵的，比如凤凰或什么祥鸟飞在花卉上的？”
售货员正在给俞洲平介绍口红，闻言歉意道：“不好意思，暂时没有。”
虞娇娇脸上露出点失望。
林宝芝抬了一下眼皮，听谢婉柔问：“娇娇，你怎么会喜欢那种图案，不觉得有点俗气吗？现在流行小清新的。”
虞娇娇撅了一下嘴：“不是我用的，是给我唐姨挑的，她喜欢那种图案的手帕，以前有一条，但最近好像是丢了，我想给她重新买一条。”
谢婉柔脑子里顿时闪过她所说的唐姨的身影，也就是虞娇娇的后妈，一个美丽温柔的妇人，眼角下长着一颗小巧动人的泪痣，偶尔见到，她都感觉眼睛有被晃到。虽然是后妈，但很疼虞娇娇，谢婉柔时常庆幸虞娇娇不是她的亲生孩子，没有她一半的美貌。
她随口道：“那下次我们去别的商店找找。”
虞娇娇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林宝芝看向俞洲平，发现俞洲平也正在看她，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宝芝走过去，重新拿起刚才那两条手帕，道：“我还是觉得这两条手帕好看。”目光转向谢婉柔，“同志你确定要忍痛割爱吗？你不要我就要了。”
谢婉柔没料到这个转折，愣了一下，“你们不是打算买口红吗？”
林宝芝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男人的审美一般不可取，我信不过他，他买他看上的，我买我看上的。”
主动朝谢婉柔伸出手，“难得遇到审美一致的女同志，介意认识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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