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看着跪坐在地下的妹妹，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想留下的双脚一阵阵的发疼，眼前像是被人蒙上了纱般浑浑噩噩，她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耳朵也疼得要命。
突然有几声猫叫。
是小黄的声音。
她余光看向巷尾，只见有一条浅黄色的尾巴摇晃着。
春桃明白了姜芜的意思，她咬了咬牙，将全身的银子拿了出来，随后“噗通”一声给面前的人跪下。
“大娘，我这一去北疆，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我求您多多照顾些我妹妹，给她一口吃的就行。等我在北疆做生意挣了钱，我千百倍的还给您。”
当年，长安是以商人随行小厮的名义辅以丰厚的报酬招了这批探子，春桃一直到进入北疆皇室后，才知道长安将自己送来北疆究竟是做什么的。
姜芜对着陈归安点了点头，如今一切正常的幻境都在告诉姜芜，姜芜的想法是对的。
却不想突然狂风大作，陈归安抢先一步站在姜芜身前，替她阻挡迎面而来的大风。
即使是这样，姜芜头上的发带仍然狠狠地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没事吧？”
风停后，陈归安轻声问姜芜，姜芜却一把推开他，探头去看春桃那边的情况。
有瓦片掉落在春桃的脚边，春桃吓得跪坐在地上，她隔壁的邻居也拍着胸口大口喘气。
“这是幻境外的风。”
姜芜摸着自己被发带抽红的脸开口道。
“所有能影响到我们的东西都是幻境外的，而幻境外的东西会影响幻境内外所有的东西。”
说罢，姜芜动了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熟悉的味道。
那股不甘的气息愈发的严重。
“是陶春景。”
她开口道，但又改口道。
“可陶春景不是在她的身体之中吗？按道理来说，如果她有关于幻境的意识，那幻境就会崩塌。”
陈归安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姜芜。
“我或许知道为什么了。”
他迟疑着开口。
“我以前，翻过我师父留下的手册，里面似乎有记载过类似于这样的东西。”
“你说。”
姜芜继续趴在墙角看春桃那边的情况，却发现，陶春景依然在抱着春桃的裤腿哭，而春桃呆呆地站在原地，魂魄似乎又弱了一些。
她一把拽过陈归安。
陈归安只是瞧了一眼，便与姜芜说道。
“不是她的魂魄弱了，是幻境的时辰倒退回去了。”
姜芜顿了一下。
“你是说，时辰倒回去了？”
“嗯，而且在这期间，春桃又死过一次了。”
“可我没有看到春桃死，你是说，那场大风？”
姜芜思索了一阵，开口问道。
“是的，那场大风，就是幻境在进行时辰倒退。”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陈归安看着姜芜。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春桃又打乱了已经发生的事情，陶春景的自然法则在对幻境进行修正。”
“可春桃已经去了北疆！这不应该！”
姜芜微微大声了一些。
“不止是大事件，许多小事也会，比如，一句能够影响陶春景结局的话。”
陈归安捏紧了手中的剑，他们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幻境的时辰流逝到陶春景死的时候，如果他们等不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一直在幻境中，直到春桃彻底魂飞魄散或者姜芜与陈归安老病死或者老死在幻境之中。
“我明白了。”
姜芜站在不容易引人发现的拐角处，给春桃做了几个手势，这是她们先前约定好的，春桃虽然不能体会详细的意思，但她大概明白了。
她又改变了幻境的结局。
刚刚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屋檐上的瓦片掉下来，砸在了春桃的头上，她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也疼得厉害，就连喘气都变得有些困难。
不能有丝毫的差池与不同。
春桃看向抓着她裤脚的陶春景，她突然明白陶春景将她拉入幻境的意义了。
她要让自己亲眼看着她的死亡，亲眼感受到那种喘不上气的绝望。
春桃的眼泪流的更厉害，她咬了咬牙，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给对面站着的邻居磕了三个头。
她知道陶春景会毁在她的手里。
但她别无选择。
她哭着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随后，又从贴身衣兜里拿出一张薄纸。
“大娘，我将我家的地契押在您这里作为照顾春景的报酬，若是我有命回来，我拿着银子来赎我妹妹和我家的屋子。”
待邻居收了地契，春桃甩开陶春景的手，向城外的方向走去。
“姐姐...别丢下我...我与你一起...”
陶春景的声音再身后越来越远。
“春景，回去！”
春桃头也不回地厉声骂道。
语气是凶狠的，眼泪是汩汩而出的。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
她怎么能将地契给邻居呢？
春桃体内如今是一个大人的魂魄了，早已不是那个稚嫩的孩子，更何况经过北疆皇室十几年的打磨，她发现自己错的愈发离奇。
地契是陶春景的唯一倚靠，她随意就将这份倚靠给了别人。
她应该把地契给陶春景的，地契在陶春景手中，邻居便不会苛待于她。
春桃放声大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
自己也许又要死了吧。
春桃这样想着。
却浑然不知，她身体正在疯狂的长大，几步路之后，春桃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周边的房屋行人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虚幻的纱，春桃起身，发现姜芜与陈归安正站在不远处的墙角，姜芜向她伸出手。
“结束了。”
姜芜轻声说道。
“辛苦了。”
春桃趴在姜芜的肩头上，放声大哭。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一口血喷出，陈归安赶忙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从瓷瓶中倒出几颗药丸给春桃塞进嘴里。
姜芜按着她的肩膀，大声喊道。
“撑住。”
“你若是死了，陶春景的仇，也报不了了。”
吃下药丸的春桃好了许多，她涣散的眼神慢慢有了些许的神，她抹了抹唇角的血，眼神朝着邻居的屋檐看去。
“我一定会让他们。”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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