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轻叹一声：“本官一路走来，深知治理一地是何其艰辛！也知道带领一支军队有难！诸位都坐吧。”
黄玉安和席广一众一时没敢动，苏启说：“都坐，坐下说。”
苏启率先落坐，黄玉安一众才一一落坐，孙晓几女忙活着泡茶，苏启说：“适才本将所说乃真心之言！ 不论是理政一方，又或是为一方主将，身上责任重大，治下出现害群之马是必然之事！潘冬、曹辉、康正他们都已领了罪责，诸位不必再惶恐不安。”
黄玉安和席广两人先后将两份文书双手递给苏启，苏启一一接过之后说：“坐，随意一些。”
苏启打开仔细看了看后，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水吹了吹抿了一口说：“既然已经肃查清楚，便按律及军规责办即可。”
黄玉安和席广见苏启没有追究自己两人之意，心中感激之情尤生！
“逐步来吧，一旦百姓们家里有了余粮之后，其实我们现在所有面对的问题都能得到很好解决。”
黄玉安接话说：“大人，下官依照大人所令，年前开垦荒地、修整官道、清挖沟渠、修堤筑坝，进行相对顺利。但因银钱不够，所以下官推展起来有些缓慢。”
苏启点头说：“如同本官适才所说，凡事都分轻重缓急，组织安排好田间地亩的耕种之余，募工进行一应整修要务很有必要，这一点坚决不能废弃！关于这一点，诸位不论是衙中官吏，还是军中将领，皆非等闲之辈，百姓通过官衙募工进行一应整修过程当中，主动性是不是要比以往强了好多？纵是有人想要偷懒耍滑，也会被同伴或是同村之人看不起！以前，一个人一天干出来的活计，现在大半天就干完了，那么拿修一段路来说，完成之期便缩短了，这样一来，至少便宜进行新的整修规划，再就是倘若刚好干完之后，大雪便下来了，那是不是可以安心过年？”
厅中一众官吏听完苏启一段平实的话之后，都纷纷抿嘴微笑。
“那么，若是还需五天完成的整修，却迎来了大雪，或者说迎来大雨，导致需要过些时日再行召集民壮和工匠，民壮和工匠往返，不乐意是必然的！我们不是神仙，我们不能让百姓在心里埋怨我们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对吧？”
一众官将听后点点头。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民壮和工匠们领了工银之后，他们会做什么？如果你是民壮或是工匠，你们会做什么？”
一将领开口说：“末将想要给妻儿买肉吃，买布做新衣。”
“末将想给妻子买支珠钗。”
随着一众官吏和军将纷纷说了话后，苏启笑说：“你们所有说到的这一切，是不是我们城中，甚至是庄子集市上都有？”
众人再度点头后，苏启笑说：“这样一来，有了买货物的人，以往货物一直摆着积灰的现象是不是没了？停下来的作坊是不是就转动起来了？”
众人眼神放光！其实苏启所说的这些，厅里众人都懂，唯独没有想过的是，以往服劳役改变为管饭，且领工银之后，还能对一个地方的发展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苏启总结说：“总之，百姓的多少，决定一个地方，一个皇朝能否兴盛的根本原因！本官知道百鼎和大兴与我们大炎和疆土大小相差不大，如果百鼎或是大兴只有千余万人丁的话，你们可以想像，他们能否支撑与我们大炎数场大战？男人都在战争中死光了，只余下老弱的话，这个皇朝拿什么来打仗？而人丁的根本便是粮食！想要粮食丰盈，百姓手中必须有地！而百姓手中有地之后，粮赋征收这一应事务在一个清明的官府治理之下，必然能够良好运转。”
苏启扫视众人，不论是在假装糊涂也好，听懂了却在扒拉自身利益也罢，苏启就势将话挑破说：“往常，一个庄子一千亩地，征粮算三百石，如果这个庄子有地一千五百亩，那么官府可以征粮四百五十石之多！这便是将荒地开垦出来的好处！而一些仕家富绅，为富不仕，不论利用什么理由避减粮赋，都在肥己而损皇朝！”
说完这句之后，苏启环视厅中一众官将一圈，端起茶杯喝了一杯，孙晓续上茶水之后，苏启放下茶杯，仿若没有看见官将当中有人已然额头冒汗接着说：“人之贪欲永无止境！此话是本官祖父所说。拥有大量田地的仕家富绅，借着卑劣下作的一些手段兼并百姓手中的田地，更在灾年大肆张开血盆大口低价购买田地和人丁，细数历史上任何一场民乱及民变，不都因此而来吗？”
“本官话说偏了些，这人呐，得给他希望！诸位为官为将，为的是什么？名利财权？这都是希望！百姓呢？我们适才说了，百姓在官府招募下得到工银，比起以往自己带着吃食服劳役，这银子算不算白得的？有工银花就是希望！以往很多人农忙之后是不是大多闲了下来？而应官府招募前来做工，这些人不但做了事，还带动一地物产的买卖。就如同一段沟渠的死水一般，如果一直不动，是否在日头暴晒之后会越来越少？得让它流动起来！”
见一众官将都怔怔看着自己，苏启笑说：“都喝茶。本官适才说的这些，你们都懂。”
一些人听了苏启的话微低着头，再也不敢与苏启对视，反倒是军将众人眼神里全是火热的希望之光！
“本官一直都在说，银财多少才是够？生卧一席，死睡一棺，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想生活富足不是错，添置田产也不是错，但要合法合理。所以，今日本官说这么多，你们下去之后，你们办理公务职事时多想一想。对自己的亲朋友人也可以跟他们说一说，有一点请你们记住！不论是行商或是耕种，又或是通过自己合法合理的途径添了田产的官员，本官绝对不会无事找事。但若与本官政令想要抗衡到底的，本官不会手软。”
苏启径自端茶喝了两口，抬头朝黄玉安说：“黄大人，你们若是暂时无事相商，便到外间看看饭食可要好了，本官与军将们有话要说。”
黄玉安一众官吏连忙起身来朝着苏启行了一礼出厅而去。
“自驻守红峰城以来，军中兄弟对非休日不能出营之令可有怨言？”
席广回说：“将军，自然是有的。不过在跟兄弟们说了其中缘由之后，很多兄弟还是明白了将军深意。”
苏启点点头：“不论还有多少人不明白，不理解！都要坚决执行！本将原意是要将军营移至城外去的，但考虑一番之后，终是有诸多掣肘。一支可战之军，若是每日都能够到街道散逛一通、胡吃海喝、眠花宿柳，那么与城中的地皮恶霸、别有用心的宵小私相勾连便近在眼前！这样的军卒别说上阵杀敌，恐怕到了战阵便两股战战已是必然，这样的军队还留着做什么！”
一众军将齐声回说：“遵大将军令！”
“军户和军田、粮饷的一应管理发放，军中日常操训，一旦本将发现有违军法军纪者，别怪本将无情！任何一个军将，都有自己的部卒和亲近之人，你们任何一丝对自己部卒的徇私袒护，都是在助长歪风邪气！都是在将他推向罪责甚至死亡！”
一应军将起身抱拳：“末将明白！”
“席广留下，其余兄弟先出去。”
席广往苏启身边靠了靠，苏启说：“红衣教可曾听过？”
“末将有听过，之前听大将军提及过。难道死灰复燃了？”
“铜石城付家的付玉成招供其在许自林府中见过两次红衣教的人。”
席广大吃一惊！
“此事本将已飞报入京报与陛下，待得陛下旨意下达之后，本将担心红衣教和许自林听到风声隐匿或是脱逃，是以，你从军中挑出百人悍战老卒先行去天水郡郡府，伺机而动。”
席广轻轻点了点头。
“明日一早便让他们出发，本将调拨一千两银子交由他们用以度支。”
“是，将军。”
一众影卫女卒端了羊肉，十人一席到了府中房间吃，苏启陪着一众官吏和军将吃了一阵之后，特意到做饭的数十军卒堆里陪着喝了数杯酒。
次日一早向羽梦还在熟睡当中，苏启已然在府中凉亭练功半个多时辰。孙晓端了热水等苏启停下之后，上前说：“公子，回房洗洗。”
“好，辛苦你了。”
孙晓娇笑说：“若是能够这般服侍公子一生一世，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苏启带着影卫到军营之时，席广才从营外回来，见礼之后，席广禀：“将军，一百悍卒已然动身而去，该吩咐的，末将都已吩咐妥当。”
“此地便交给你了。孙晓，带席将军去取银子。”
席广跟孙晓离开之后不久，席广回转卫署，苏启起身说：“本将要赶回西关，此地便不再多待，年关诸事还要劳烦你悉心安排。”
“是，将军。”
黄玉安、席广带着一众官将送着苏启一行出城，直至行出里余之后，孙晓才小声跟苏启说：“公子，席广将军奉上金一千两，奴婢已经收了下来。”
苏启想了想问：“席广有没有说这些金子的来路？”
“说了，是潘冬等人抄家而来。”
苏启笑说：”那你们收着做你们想做的事吧。”
孙晓心花怒放！
腊月十三，启宁帝给贺通、伍兴、霍玉柱、邢信一传阅了苏启紧急发来的奏折。御书房内一时沉默了下来。
“你们说说，苏启发现许自林与假的魏红衣勾搭在一起，所为何事？敛财还是另有所图？”
霍玉柱回说：“陛下，臣以为不大可能吧。从之前剿灭红衣教得出的结果来看，魏红衣本身就是被挟持的。”
“既是如此，派人火速前往查明。小启派出的天宁军卒现下必然已经汇集到了天水郡城，谁去一趟？”
贺通说：“陛下，便由臣前往。”
“你去也好，带一万天宁军过去，由头便是前往驻守石岭镇。”
“陛下，有影卫这边配合，如果可能的话，是不是就此收网？”
“最为紧要之事便是拿许自林回京，然后便是将六大庄给朕端了！天水郡是将军郡的依仗，不论是粮米银钱，一旦来年与百鼎开战的话，天水、天保和青川三郡将要源源不断为将军郡供给粮草辎重及银钱，不能有一丝错差，否则一招不慎，极有可能满盘皆输。”
贺通笑说：“陛下，那臣带着一万大军直接到石岭镇去吧？”
启宁帝一脸促狭看向贺通：“贺通，你这是在京都待的时间太长了，是吧？”
“哪能呢，陛下。”
启宁帝正色说：“再往后押一押吧，年后一旦地亩清查启动，你们都要镇守京都环线才行。京畿环线九郡之地，远近不过八百里，你们当中任何一人都可压镇，再往外延伸，有苏启、展凌仲、李正光、禇自华，朕放心。而衡水郡之武济、万流郡和白沙郡有蒋庆明、隆安郡有束溪、雪源郡有冉乾、梅岭郡有鲁健、陆桥郡有符伟、海崖郡有詹锐、千山郡有丰梓玉、观澜郡有韶印都是你们的旧部老兄弟，也很稳当。除了边郡及京畿环线而外还有建丰、东临、月关、小舟、原一、同州、镇海、广水、四方台、怀安、大流、武平、苏梅、苍林、南林、西林这些郡需要你们随时要准备赶赴镇压。”
谷元引着刘仁周、曲朋和薛清泉三人进御书房，启宁帝和贺通四人都起身相迎，启宁帝拉着刘仁周的手笑说：“刘公，看来这些时日调养得不错。”
刘仁周双手握紧启宁帝的手说：“老臣得陛下关爱，有御医时时照料，老臣感觉活过来了。”
“刘公快请坐，曲公、薛公快请坐。”
众人落座之后，启宁帝简略将红衣教和许自林之事说了之后，刘仁周说：“魏红衣不可能是幕后之人。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喜欢千山万重请大家收藏：(m.xilushuwu.com)千山万重西陆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