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跟着袁建飞的身后来到皇宫门口，在不远处就看见了不同于皇宫守卫的左煜文。
“左煜文在这里等谁？”袁建飞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玉疏看向左煜文，他面朝着他们的方向，明显是在等玉疏，猛然间，她想起了地宫那里左煜文对她说的话。
“他应该是在等我。”玉疏坚定地说道，随后迈开了步伐朝左煜文的方向走去。
就像左煜文说的那样，玉疏会来找他的。
“别去，玉疏。”袁建飞想要拦着她，但却觉得现在也许是玉疏自己要去。
玉疏回头露出了苦笑：“袁少卿，没事的，他不会让我有事的。”
袁建飞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玉疏说的“他”是秦吾谊还是那个一切的源头。
左煜文满意地点点头：“玉疏小姐已经都猜到了吧？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必费口舌了。”说完便直接走进了皇宫门口，像是在给她引路一般。
玉疏低下头看见了他腰间的鱼符，这应该就是皇上给他的吧，但他是个商人，根本无法入仕途的，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左先生，您是颜老的学生吧？”玉疏跟在左煜文的身后，心里虽已了然，但还有些事她想知道。
左煜文走在前面并未回首。
经过了一个又一个长廊，他俨然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皇宫他也经常来吧，他原本应该只是个科举入仕的充满抱负与理想的人。然而为了扳倒郑柏高却选择入了商籍，在永无天日的暗处帮皇上做事，即使郑柏高倒了，他的抱负和人生理想还有机会实现吗？
“您做这么多值得吗？”玉疏依旧忍不住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左煜文在一个房门外停了下来，缓缓转身，依然是那副谄媚的笑容：“我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玉疏抬头怔怔地看着他，这就是他的答案吧，他根本没有想过。
“左先生，后会有期。”玉疏慢慢弯腰向他鞠躬道。
左煜文仿佛回到了过去刚刚入仕时一般，高举双手缓缓相握，行了一个天揖礼，这是他当时对着自己的恩师行的礼，那是一切的开始。
他直起身子，脸上没有了平时那样的谄媚笑容，仿佛一切都从这个天揖礼结束，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皇宫。
玉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五味杂陈。
她抬头看向紧闭的门扉，里面等着她的就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也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皇宫外，文武百官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皇宫，各自回家或回程了。
秦吾谊将自己的父亲送到了门口，秦老侯爷转身看着秦吾谊，本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严肃地看着他。
“父亲，我还有事未完成，不能亲自送您回府。”秦吾谊垂下眼帘，一脸的遗憾。
秦老侯爷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严肃甚至看着带着点愤怒，原本秦吾谊以为他会斥责自己，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伸手拍了下秦吾谊的肩膀，便离开皇宫门口。
秦吾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一脸激动地朝他的背影俯身作揖：“恭送父亲。”
他这是被父亲认可了吗？这么多年来终于收到了父亲的赞许。
秦吾谊高昂的兴致还未完全消散，袁建飞却走了过来，一脸着急的模样。
“阿谊，你怎么出来了？”袁建飞站定在秦吾谊的面前，“你没看见玉疏吗？”
“玉疏？”秦吾谊瞬间蹙眉，“她不在太医署吗？”
“她跟着左煜文进宫了。”袁建飞连忙拉住转身要走的秦吾谊，凑近他说道，“唉，你别冲动，皇上是主谋，他们都是为了扳倒郑柏高。”
对于皇上是幕后主使的事，秦吾谊并未太过惊讶，他现在更担心玉疏，为何皇上还要召见她？难道是想认回玉疏吗？毕竟郑柏高已经下台了，现在应该是毫无顾忌了，但玉疏会怎么选择呢？
公主和平民……
秦吾谊匆忙地朝皇宫里走去，一些还未离开的官员都纷纷走到他的面前，当面恭喜他的晋升，他只能被迫停下了脚步。
玉疏缓缓步入房间便看见了正前方背对着她的那个穿着龙袍的人。
虽然知道今天是他贺朝特意穿的新龙袍，但也仿佛是为了庆祝和玉疏相认一般。
他听见了玉疏细碎的脚步声，便惊喜地转过了身。
玉疏立即跪在地上：“民女裘玉疏拜见皇上。”
“起来吧。”皇上的声音故作镇定，语气是难以压抑的激动。
玉疏缓缓站了起来，仍不敢抬起头。
“你下去吧。”皇上朝身后的太监说道。
“是，皇上。”太监鞠躬后离开了房间。
这个太监的声音玉疏听到过，是在沂州的山里，小侯爷被刺昏迷后，玉疏将他拖进了山洞里躲避，当时就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一个是在兖州被小侯爷一箭射杀的叛徒，还有一个便是这个太监。
那就是说，要刺杀秦吾谊的不是郑柏高……而是皇上吗？
为什么？
“玉疏，这是你与朕第一次见面吧？”皇上像是尽力地将声音和语气显得稳重又慈爱。
玉疏恍惚之间想起了之前随意说的玩笑话，见过太子又见了皇后，之后不会是要见皇上吧。
然后真的站在皇上的面前，却俨然没有了当时的激动和期待。
“裘海忠并不知道徐东骞是朕的人，所以他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朕很遗憾同时也很感激他。”皇上朝玉疏走了过来。
父亲……其实一直不了解朝堂上的事，他只是尽自己的所有对待玉疏，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只是没想到你却被那贪财的钱家卖去了夏府，沦为下等人。”皇上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怒意，“好在你从小就聪慧，当了那夏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不用干粗活，生活得倒也自在。”
玉疏眨着眼睛，一刻也不敢抬起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被卖，知道她进了夏府，知道她和小侯爷的事。
“怎想你出落得亭亭玉立，被夏家那个没用的纨绔看中，害得你被夏老太怨恨，骗你试嫁给了秦吾谊，毁你清白，还赶你出府，说是给夏府的下人以儆效尤。”皇上越说越激动，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朕的女儿！就被他们这般糟践！”
玉疏被他的吼声吓到，他什么都知道，却只是看着她受这些苦吗？
“你会怨恨朕吗？”皇上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只是平静地问道，“朕也没有办法，郑柏高一日不除，你和朕就无法相认，朕只能看着你白白受这些委屈。”
怨恨？她遭受这般对待应该怨恨谁呢？怨恨秦吾谊吗？怨恨夏府吗？还是怨恨将她抛弃的皇族？
“玉疏你相信善恶有报吗？”
她相信吗？
被皇上这样一问，她根本没有想好如何回答。
“朕根本不相信，忠良之士活不长久，大奸大恶之人却可以安度晚年。”皇上站在玉疏的身侧，“既然他们没有恶报，那朕就成为他们的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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