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墨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现在经君小七提醒，他顿觉口干舌燥，呆呆地端起茶杯猛饮三杯。
“小七，你说师尊现在活了多少岁了？”都说师尊清冷如仙，宛如谪仙下凡，原来他竟真是仙，而他卫离墨居然是仙的弟子……
“咕噜咕噜。”
他直接提起茶壶开始往嘴巴里灌水。
君小七看着他心情澎湃，无法自已的模样，实在是将冥殿的事情无法说出来。
心情大起大落，容易出问题，还是等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了再说吧。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君小七猜测可能是玉无衡。
打开房门一看，撞入眼帘的果然是那抹熟悉的青色。
“师尊，你来的真好，你房间里的是谁。”君小七将玉无衡热烈欢迎进门。
“谁？”根据小七那兴高采烈的模样来看，玉无衡猜想应该是哪位逆徒出关了。
然，他才将左脚刚迈进门槛，一个人影就撞了上来。
卫离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过分的是他居然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了玉无衡的身上。
“我要是咬一口仙肉，会不会原地飞升？”卫离墨嗅着玉无衡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感觉他身上的每块肉都充满了仙力，很想咬上一口试试。
“孽徒，大胆，快下来！”要是换做以前，玉无衡一定震出一道灵力，将他弹飞。
可现在，相逢的喜悦将他打人的心情冲淡了几分。
他竟有些不忍动手。
君小七捂上眼睛，没法看，简直没法看。
“师尊，弟子想你了。”卫离墨魅惑的眼睛里揉进了比春日里还要温暖的笑意，抱着玉无衡的双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抱的越紧了。
玉无衡浑身顿时起满了鸡皮，这是老三第一次对他说这样肉麻的话。
感动是真，恶寒也是真。
师徒之情只维持了三秒，他就破功了，将挂在他身上的卫离墨抖了下去。
卫离墨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师尊，弟子好不容易煽情一次，还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不怕伤了弟子的心。”
“你也知道煽情。”玉无衡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嘴角浮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卫离墨坐在了他的对面，那炯炯目光都快要将玉无衡盯出一个洞来了。
他在想仙都拥有这样年轻的容颜吗？
那他要是修炼成仙，是不是就不会衰老，永远拥有他那帅气的皮囊了？
原来仙也呼吸，仙也喝茶，仙也有七情六欲，除了好看点，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被人看本就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何况现在看玉无衡的还是一个大男人。
“老三，要不你还是回琉璃空间继续修炼去吧。”
卫离墨讪讪笑道：“师尊，弟子可舍不得再和你分开。”
玉无衡看着他乐的像个傻子，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怜爱之情，冥殿的事情，小七应该还没有告诉他吧。
这逆徒命运多舛，嘴上虽然从来不说什么，但童年的遭遇，却一直是他的心魔，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些痛苦。
君小七看到玉无衡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后，便知他也不知如何开口告诉三师兄冥殿的事情。
但事情总是要解决，总要去开那个口。
君小七深呼吸一口气，再呼一口气，最后开口道：“三师兄，我有一件事还没有对你说。”
卫离墨从她和玉无衡的表情变化上，早就猜测到了什么，他垂下眸子，故作无所谓地问道：“是有关冥殿的事情对吧？”
“嗯。”君小七点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了玉无衡。
玉无衡将万物母气鼎拿了出来，用此鼎净化干净的灵石，他已经选了一处钟灵毓秀之地投放进去了，万物母气鼎他打算还给老三，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卫离墨身为冥族的一份子，确切说应该是冥族曾经的一份子，而且还是冥殿的少主，自然有幸看见过此鼎。
“万物母气鼎？”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紧接着，他的面部表情染上了痛苦的神色，即便他在努力克制着情绪。
此鼎是他的母亲拼了半条命才留在冥殿的，要不是为了保护此鼎，不被贼人抢去，母亲就不会伤到根基，也就不会被何仙儿那个贱女人杀害。
以母亲的修为，十个何仙儿都不是她的对手，哪怕是那个贱人偷袭，也断然不会伤到母亲。
“师尊，此鼎是冥殿的圣物，怎么会在你的手中？”他渐渐地回过神，抬起眼眸时已经掩去了眼底的痛色。
“我和小七去冥殿盗来的。”玉无衡回答：“此鼎是你母亲拼命要保护的东西，现在为师将它交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君小七神色微动，原来师尊之所以提议去盗取万物母气鼎，是知道此鼎是三师兄的母亲曾经拼命保护过的东西。
师尊平日子对师兄们看起来很冷漠，其实他一直都有把师兄们放在心里。
卫离墨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将万物母气鼎捧在了手里。
这鼎上面有母亲溅上去的血液，抱着此鼎时，他的心脏都在猛烈跳动着。
紧接着他将这件世人都想争夺的至宝狠狠地摔了出去。
“是它害死了母亲！”
“我不要看见它！”
他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母亲离世的时候，他没有哭，有的只是麻木，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的情绪就像是凶悍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体内冲了出来。
大概因为他现在有人在乎，有人心疼，即便他肆无忌惮的发泄，也有温暖的肩膀可以依靠吧。
“三师兄……”君小七握住了他发抖的手：“不想要就不要了，我这里有许多法器，不管你看上哪件，我都送你。”
别看她平时能说会道，真正安慰人的时候，却嘴笨地不知该说什么话。
玉无衡也温和地将手放在了他的后背上，轻轻地安抚他：“为师可以作证，到时候小七反悔也不起作用。”
卫离墨停止了捶自己的脑袋，用那双泛红的眸子看了两人一眼，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不止哭，还往君小七的怀里去扑，扑了一半儿，他大概是想起了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不妥，便来了个急刹，扑进了玉无衡的怀中。
“师尊，小七，有你们真好。”
这句话，他是边哭边说的，哽咽地跟打嗝似的，几乎要失声了。
哭泣，无疑是发泄痛苦的绝佳方式。
但也意味着要流鼻涕。
玉无衡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哭成泪人的三弟子从怀里拽出来吧。
这样也太没有人性了，虽然他现在不是人，是仙。
但伤了弟子的心，总归是不好，于是他求救地看向君小七。
君小七拿出一块丝绢递给他，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玉无衡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过了手绢，塞在了卫离墨的手中。
卫离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怎么接过手绢的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手里拿着手绢，任由眼泪鼻涕肆意流淌。
流到了哪里？淌在了哪里？自然是在玉无衡的青衣上。
玉无衡举起巴掌，然后又咬牙放了下来，最后忍着莫大的痛苦闭上了双眼。
君小七嘴角微抽后，将万物母气鼎捡了回来。
因为据她对三师兄的了解，又或者是对人性的了解，她猜等三师兄哭完，一定会将这件宝物捡回来的。
果然，卫离墨发泄完情绪后，目光往墙角扫去，丝毫没有注意到玉无衡胸口湿了一大片，也没有看到师尊脸上的生无可恋。
“别找了，我已经帮你捡回来了。”君小七将万物母气鼎上的土都用自己的衣袖擦干净了，很合时宜地递到了三师兄的面前。
卫离墨脸色微滞，小七怎么知道他在找万物母气鼎？
丢出去的东西再拿回来，虽然是件极其没有面子的事情，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一刻就想将它捡回手中。
自己去捡，可能还没这么尴尬，他看了君小七几秒钟，最终还是表情不自然地接过万物母气鼎。
“没错，这件东西是我母亲拼命留下的东西，她之所以这样拼命，不是为了冥族，也不是为了父……那个对她薄情的男人，是为了我。”
他摩挲着这件至宝，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在母亲离世的那一天，他就宣布和卫孤舟断绝了父子关系，所以他早就不是他的父亲了，于他而言，那个男人不过是他的仇人罢了。
母亲不让他去恨，说怀着恨意活着，会很痛苦。
当然，母亲也没有让他去原谅，她说卫孤舟和冥殿的那些人，不配让他原谅。
她想让他与冥殿划清界限，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你看，母亲们对子女们的期望，总是出奇的一样。
“为了你？”君小七见他又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引导他说下去。
“我当时被一种黑色的虫子咬伤，虽没有危及性命，但性情却发生了微小的变化，母亲察觉到了我的异常，猜测可能是什么邪恶之力在影响着我的心智，便违抗父亲命令，带我闯进了供奉着万物母气鼎的望天阁。”
“她想借助这件圣物净化我的心智。”
“可母亲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三名蒙面人闯了进来。”
“母亲为了不惊动父亲和冥殿其他人，是等大家熟睡后偷偷去的望天阁，这也为她埋下了祸患。”
“母亲被蒙面人重伤，燃烧了一身精血，完成了反杀，给我争取到了生机，可她的灵根受损，修为掉阶，成了半废状态。”
“我成功化解了那股邪气，母亲的身体日渐衰弱，不复当年风华，那个男人不仅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和担忧，反而整日与何仙儿寻欢作乐，乐不思蜀。”
卫离墨终于爆发出了浓浓的恨意，空气都因他的杀气而变得冰冷起来。
“何仙儿仗着卫孤舟的宠爱，仗着自己诞下一个儿子，对母亲百般羞辱为难，可我没有能力保护她，也没有力量带走她，最后让她遭了何仙儿的毒手。”
君小七和玉无衡的心情十分复杂，或许在何仙儿一事上，他们真的做错了。
“母亲临终前，将我交托给她的亲信照顾，她不让我报仇，要让我永远离开冥殿，永远不要回来，她逼我发下了血誓，说如果我违背自己的诺言，她的灵魂永远都不会安息。”
卫离墨的情绪又悲痛起来，这次他没有崩溃大哭，用力地抱着万物母气鼎，默默流着泪。
“可就在母亲去世的当晚，莲姨还没来得及将我带离冥殿，何仙儿就再次派人取我性命。”
“莲姨带我杀出了冥殿，可敌人依然穷追不舍，莲姨为了让我活下来，引开了敌人，我等不到她，鼓足勇气去寻她，却看到了她被敌人斩杀的一幕。”
“再后来，我落到了斗兽场，师尊救了我，将我带到了下界，这些年，我试图去忘记有关冥殿的一切，可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反而会越清晰。”
“我以为我再没有机会回到上界，可我眼睛一睁，已经身处上界了。”
“杀母之仇，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可我答应过母亲，永世都不能踏入冥殿的地界，师尊，小七，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
“三师兄，何仙儿应该已经死了。”君小七艰难开口道，她没有亲眼看到何仙儿被丢进炼魂炉，所以她也不确定，何仙儿到底死没死。
“你们杀的？”卫离墨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人。
“不是。”君小七摇头。
她早就组织好了语言，用最简练的语句，将去灵源石被黑暗物质浸染，去冥殿盗取万物母气鼎的事情说了出来。
卫离墨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君小七坐立不安，不知该怎么打破沉默时，他终于发声了：“黑暗之力？难道当年咬我的那只黑色虫子，就是黑暗魔灵？”
“被咬后，你可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君小七没想到他现在的关注点竟放在了黑暗魔灵上，这说明他首先考虑到的是九重天的生死存亡，而非私人恩怨。
卫离墨仔细回想了一下，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道：“有，那时候，我的体内好像有一股诡异的力量裹挟着我去做一些残暴嗜血的事情，母亲后来提起此事，说那段时间她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欲望和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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