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陛下，微臣遵旨。”
蠡测是何等聪明的人，听见刘克用的话之后，立马便明白了过来，自己呈交的这些卷宗，还有自己所要呈报的事态，刘克用已然老早便已经知晓了。
作为从刘克用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太子的时候，便跟随在这位太子储君身边，谋主东宫的蠡测，自然是明白，帝王心术这个东西，也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想来，其实刘克用也早已发现袁绍的心术不正，尤其是袁绍截了原本许少杰进献给朝廷的天子九鼎，更令刘克用十分的恼怒。
之前，刘克用之所以留着并且重用袁绍，自然是因为刘克用手下根本没有别人可以用。
那个时候，刘克用刚刚登基，被卫戍军的统帅魏亮挟持，活脱脱一个傀儡皇帝。
后来，刘克用只能依靠当时的并州主将袁绍，还有卫戍军中的武将曹操，方才将奸贼魏亮正法。
刘克用甚至还为了不让袁绍做大，把卫戍军交给了曹操统领。
但是后来袁绍壮大了自己的势力之后，便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仅多次不遵刘克用的圣旨，不听调令。
甚至，袁绍这个乱臣贼子，还公然夺取天子九鼎，甚至不惜对刘克用亲口承认的皇叔刘备出兵。
袁绍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是，现在的刘克用，还是不能跟袁绍撕破脸皮，毕竟，这豫州还在袁绍的手中，豫州若是想要出兵攻打京都，不出十日便可抵达京都城下。
所以，刘克用没有办法，只得对袁绍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现在的这个情况，是谁在对袁绍流落在外的亲族和私生子女动手，刘克用其实就算是猜，也能猜个大概。
这主要的人选，无非就是那几个，跟袁绍有过节的人而已。
被袁绍劫了天子九鼎，又正在并州与袁绍军交战的镇北侯许少杰。
被袁绍构陷，泼了一身脏水，气的头风发作的荆州刺史曹操。
被袁绍排挤，还被袁绍堵在黄州的当朝皇叔，黄州刺史刘备。
还有剩下的，正在梁州与曹操交战的二皇子刘克晟，以及交州的南宫世家。
这么一看，这袁绍还真是树敌不少，这天下就没有人不想要了他的命的。
至于到底是谁，在背后对袁绍赶尽杀绝的，刘克用并不关心。
这些消息，其实早就有朝廷潜伏在各地的眼线，直接呈报给了刘克用知晓。
现在的朝廷，现在的刘克用，手中除了雍州之外，一无所有。
可以说，归属于刘克用指挥的军队，只有雍州本地的军队，以及宫中的御林军。
这样的实力，让刘克用身为帝王的威严几乎荡然无存。
此时的刘克用，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关心袁绍养在外面的小妾和私生子是死是活。
现在的刘克用，最需要的做的就是，笼络一切可以笼络的势力，来巩固自己的皇位和统治。
“关于凉州八皇叔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刘克用转过书案，没有再去看一眼那些卷宗，而是自顾自的拿起一旁的大臣们的请安折子，草草的看了起来。
“是，回禀陛下，晋王殿下接到朝廷的诏书之后，立刻回信表示，凉州军民，皆是皇朝子民，陛下皆可放宽心。”
蠡测说着，从怀中掏出了来自梁州晋王的回信。
“嗯....还是不够啊。”
刘克用接过蠡测手中的书信，大略的看了一眼，便直接放在了一边。
“晋王乃是朕的皇叔，这些冠冕堂皇的书信尽是些表面的功夫，朕要的，是晋王彻底的臣服。”
刘克用一看信中，都是些场面上的客气话，便知道，自己的这位八皇叔，似乎暂时并不打算支持自己。
“......回禀陛下，晋王殿下，还有一封书信，托微臣呈交陛下。”
身为凉州出身的蠡测，自然是被刘克用委派全权负责与驻守凉州的晋王联络的相关事宜。
“嗯....晋王所言....所求何事？”
刘克用听见蠡测的话，沉吟了片刻，但是却并未接过蠡测手中的另一封信件。
“......启禀陛下，晋王他.....向陛下...提亲。”
蠡测犹豫再三，不情不愿的说出了晋王的诉求。
“提亲？？莫不是为晋王府那个嫡出的世子求亲？倒也合理，晋王所求何人呐。”
刘克用心想，果然还是不出所料。
刘克用想要获得晋王的支持，有了晋王的支持，就等于有了凉州那些世代镇守边关的凉州铁骑的支持。
而晋王支持自己，自然是也有条件的，至少，也是要互惠互利的合作。
“晋王世子，理应是与自己年纪相仿，想来理应早已婚配，这次求娶，理应也就是个妾室，先生做主安排京都待字闺中的女眷，应和了便是。”
“....启禀陛下。”
蠡测眼见刘克用把烂摊子推给自己，急忙上前一步拱手禀报。
“晋王世子...点名求娶的，是....长公主殿下。”
“什么？！晋王世子，要娶朕的妹妹？！”
刘克用听到蠡测的话，顿时拍案而起。
“....是，陛下，晋王世子求娶的..正是长公主殿下。”
蠡测作为随侍刘克用多年的谋士，自然是知道，长公主刘雨薇，是刘克用最大的逆鳞和软肋。
“....你先出去吧..容朕好好想一想。”
但是，刘克用的反应，并不像是蠡测所预料的那般暴跳如雷，而是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面，许久都未曾出来。
站在御书房门外的蠡测，渐渐的发现，那位原本爱民如子心系天下的东宫太子。
那个谦逊有礼，礼贤下士的未来储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一位高高在上的，冷血无情的帝王。
作为一介谋士，蠡测知道，这样的帝王才更适合统领这个天下。
但是，作为刘克用亦师亦友的故交，蠡测无法不觉得可悲，至于是替谁感到可悲。
是刘克用？是当今的皇帝？是当年的太子？是这天下枉死的黎民百姓？
亦或者是.......替他自己？
蠡测也说不清，纵使他蠡测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算无遗策，也猜不透这似乎没有答案的谜题。
最是无情帝王家...蠡测此刻的心中，只有这几个大字，在不断的低吟浅唱。
那浅浅的低吟，仿佛一声声沉闷的警钟，在不断的敲打着蠡测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
帝王的无情，似乎和帝王本身，真的是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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