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漆黑一片的地宫突然闪烁起绿色的荧光，众人皆愣在了原地，似乎还没有从牛头马面突然转变的态度里反应过来。
姜砚眸中带着惊诧，握着刺云戟的手不由紧了紧，他抬眸看向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拘魂索的兄弟二人，想要询问的话呼之欲出。
牛头却是冲他点了下头，眸中虽冷淡，但也多了几分人情，“犯人拒不配合，我等也只能使用些特殊手段，以免其为祸人间。”
特殊手段？
姜璃望着地宫里不断显现的阴兵，心底泛起阵阵涟漪，突然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有些重了，地府，也并非都是不近人情的。
姜承乾见此，却早已没有了之前淡定自若的神色，他面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一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几人，那是恨不得上前将他们咬碎似的。
大概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今天于他也是必死之局。
“呵！你们尽管试试看，寡人奉陪到底！”依然嘴硬的话，没有半点服软，话语刚落，就见周围的藤蔓再次苏醒，像是无数条巨大的触手朝他们袭来。
这一来，却也正中牛头马面给到由头，拒不配合，还试图反抗攻击，他们无奈只能以暴制暴，如此，就是阎王也说不了他们什么。
于是，在马面的一声令下，地宫里瞬间响起了厮杀声，那声音，就像是身处战场，耳边是铁马金戈，兵刃相交，利刃划过盔甲，铁骑踏上黄沙，耳畔有风拂过，带起了她鬓边的碎发，一切宛如梦境，一切又如此真实。
姜璃定了定心神，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身旁阴兵掠过，阴冷刺骨，整个人仿佛跌入冰窖，不过此刻，她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她慌乱得四处张望，像是在寻什么，当看到那一袭墨青色长裙只身立在柱子旁的莫青姝时，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阿娘。”她呢喃着，透过面前无数绿色荧光，挣扎着要走到莫青姝的身旁。
阴兵过境，大概是会将这里所有的阴魂带走，姜璃担心更是害怕阿娘也会受此灾，她们好不容易再次相见，她恐怕无法接受再一次的别离。
想到这些，她瞬间急得红了眼眶，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句：“阿娘！”
莫青姝听到了女儿的声音，两人隔着人山人海四目相对时，姜璃就只看到了她双眸中含着的笑意。
阿娘笑起来很好看，像是春天里袭面而来的清风，吹过高高的山岗，带着山峰上还不曾融化的冰雪，丝丝缕缕清冷之气，而后满是温柔。
姜璃心头微颤，此刻却被束缚着，怎么也动不了，她看到了阿娘冲着她招手，就像是年幼时她常常站在院子里迎自己回来时的样子，耳边风声呼啸，惨叫声与嘶吼声遍布，恐怖如斯。
然而下一秒，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只见一个阴兵手里拿着长刀就朝着莫青姝砍去，阴兵没有意识，就只知道服从牛头马面的命令。
“阿娘！躲开！”姜璃红着眼睛喊道，手上更是用力得扒拉起堵在面前的一切，她瞪大了眼睛，恐惧如同黑暗将她淹没。
“长乐小心！”
姜砚的声音陡然响起，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怀抱，随后重重倒在了地上，伴着一阵耳鸣，她愣愣得抬眼，就对上了姜砚那双猩红的满是怒气的眸子。
她有些听不到声音，只知道上一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耳边划过，破风声有些刺耳，可现在，她却满不在乎刚刚的一切，只有一个念头横在她的心里。
姜璃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找寻自己阿娘的身影，左右找寻时，看到的却是莫锦婳那张满是笑意的脸，以及姜砚提着刺云戟走向她的样子。
“阿娘，阿娘你不会有事的……”她有些魔怔得呢喃道。
正当她四处张望无果，满心绝望之际，却听到了胖子底气十足的声音：
“小长乐！这边！”
姜璃猛的回神，顺着声音望去正好看到了胖子冲自己招手，他的身旁，无邪他们都在，而就在张启灵的身后，她看到了阿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他们身边的，只知道周围乱做一团，自己就像是那强弩之末，几近无力。
“放心，我没事。”
只是她依然嘴硬，安慰张启灵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如果忽略了她浑身的伤口与血污，还有那掌心的血肉模糊，她的话倒也有几分可信。
“别强撑。”张启灵再次重复了这句话，原本清冷的眸子里，现在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长乐，歇歇吧。”莫青姝突然出声道。
她意有所指，姜璃却意外听话得在柱子旁缓缓坐下，只是那双眼睛没有片刻从莫青姝的身上离开过。
“好，长乐这就歇着，只要阿娘一直在，阿娘叫长乐做什么，长乐都照做。”
明明还带着小姑娘娇憨的嗓音，可听到这话的人，却无一不觉得心疼，大概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本就是奢望。
莫青姝也只是笑笑没说话，等姜砚走过来时，他的刺云戟上沾着血，黑瞎子看得仔细，只是微微侧目看向了他的身后，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莫锦婳。
死不瞑目，但也是恶有恶报。
望着莫青姝的魂体，姜砚意外的沉默，他只是静静站在身侧，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他在自责，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爹娘妹妹，还有长沙郡的百姓，也在自责没能替他们报仇，可更多的，是想念。
“我的孩子们，已经做得很好了，阿娘很欣慰。”莫青姝安慰的话徐徐而来。
也在她说话间，姜砚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身体似乎在一点点变淡，一千年来他一直与魂魄打交道，这种感觉，不会错。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从胸前掏出了一只瓷瓶。
“阿娘，且再等等我们。”他声音里带着连他都不曾意识到的颤抖，话罢，打开瓷瓶念了句什么，就见莫青姝的魂魄被吸纳了进去。
“阿兄？”姜璃语调惊愕。
“安心，阿娘此时待在这里更安全。”姜砚随口宽慰了一句说。
阿兄不会骗她，姜璃始终坚信。
也是在此时，地宫里的声音渐歇，只剩下顿在原地待命的阴兵，而后就见牛头马年羁押着被拘魂索捆住的姜承乾走到了跟前。
此刻的姜承乾早没有了刚刚的嚣张气焰，人海战术将他消磨的不成样子，可他依然挑衅般看着兄妹二人，似乎在说，即使到了地府，他依旧有办法逃出来，只要他不死，就有的是法子。
“世子，我等便将他先带回去交差了。”马面对着姜砚拱了拱手。
只是他话音刚落，姜璃却紧接着开口喊停道：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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