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财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很想反驳，可内心深处又觉得这可能是对的。
愣了好一会儿后，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走。
“你这是要去哪儿？如今正在倒春寒，天气冷的很，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张氏焦急的在后面劝说，发现劝不动后，只得拿了件厚实的大氅给对方披上，接着又把小儿子叫上跟着。
李元明昨儿刚找刘老汉做了根拐杖，听到动静后拿起拐杖就去追他爹。
路上无论他怎么问，李守财都一声不吭，直到两人走到村里最大的那棵梨树下。
那里此时正围着一群人，都是来买孩子的……
有村民见里长过来，纷纷给让开了一条道，于是两人顺利的站在了最前面，然后就见几户人家卖力的推销着自家的孩子。
其中有一家卖的居然是儿子！
人牙子像挑货物一般，把几个孩子拽来拽去，终于有一个胆小的不小心哭出来，接着所有的孩子都开始嚎哭。
买丫鬟的胖婆子见状生气的大吼一声：
“都闭嘴！！！
好了，女娃儿每人一百五十两银子，男娃两百两，不能再多了不同意就拉倒！村子多的是，老婆子我还得赶着去下一个地儿呢！”
李大柱一听双眼都在放光，一把拉住大丫就往胖婆子身上推，
“这位大娘，我家大丫就交给你了，快些掏银子吧！”
“我不，你还是不是我爹了，咱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凭什么卖我？！
娘，娘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
‘啪’的一声，男人狠狠抽了女儿一巴掌，脸上全是狠毒之色，
“臭妮子，这是送你去大户人家享福呢，你鬼嚎什么？！再叫就打死你，哪儿都不用去了！”
李守财用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唇也隐隐有些发紫。
李元明见状吓的不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在他爹口中，见对方咽下去后二话不说立即将人背起来就往家跑。
路上边跑还不忘劝慰:
“爹，您这身体都自顾不暇了，咱就别替别人操心了好好不好？孩子是他们生的，想卖就卖，就算是县太爷来了也管不住啊！”
白二和朱三两人趴在树上一动不动的瞧着热闹，见时机差不多了留朱三继续盯着，白二则悄无声息的往手工作坊的方向而去。
他得拦着那些妇人，千万不能坏了县太爷的好事。
今儿一大早县太爷就派人悄悄往清悦山庄送了封信，里面详细说明了今日会发生的事儿以及事后的打算。
白二和朱三是专门来助县太爷一臂之力的，甚至连买人所需的银钱都是他们主子掏的。
不出所料，作坊里的女工听到动静一个个都坐不住，从作坊里冲了出来，好在白二拦的及时，再加上李氏的保证这才将人稳住。
牙婆子也终于顺利买了七八个孩子，一股脑的推进一辆马车里，才不管他们挤挤挨挨的有多难受。
开玩笑，还得再去两个村子呢！
卖完孩子的人家，象征性的擦了擦眼角，当天晚上就宰了家里用来下蛋的老母鸡，肉香弥漫在整个村子，欢声笑语阵阵。
上官清悦站在山腰上，看着山下的灯火陷入久久的沉默。
直到被一件温暖的大氅裹住才回了神。
轩辕晏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别太难过，人性本就如此。他们穷了太久，又富的太快，能做出这种事不足为奇。
好在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等那些人吃到苦头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
上官清悦有些无力的将头枕在对方手臂上，嗯，肩膀够不着。
喃喃道：
“据说，那十几个打算和离的妇人家，只有五家没卖孩子，其中四家是因为不舍得卖儿子，只有一家虽是女儿也没舍得卖。
阿晏，你说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血脉至亲居然都能用银钱来衡量。我开始讨厌这里了……”
在刚刚得知吴县令的计策时，她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总觉得可能会徒劳无功。却没想到，脸被打的生疼。
眼角有泪珠滑落，同时伴着小姑娘低低的抽噎声。
轩辕晏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干脆将人儿紧紧拥入怀中，像对待婴孩一般轻轻拍着后背。
上官清悦不想哭的， 可就是怎么也忍不住。好在自己什么狼狈模样这男人都见过，也不觉得有多丢脸了。
哭到最后，浓浓的困意袭来，竟是头一歪直接在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轩辕晏好笑又无奈的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浅浅一吻，而后轻巧的将人抱起，步伐沉稳的进了院子。
……
第二日一大早，村里好多人家几乎同一时间收到了县衙的通传。
十多个大男人有的还有家人陪同，不明所以的进了县衙大堂。在看到久未见面的媳妇后，愈发的奇怪。
有人直接大喇喇的揪着自家媳妇的胳膊就开始质问，结果话还未说几句就被衙役拿杀威棒推搡开。
伴着威严肃穆‘威武’声，吴勇坐在了最上首，手中惊堂木猛地一拍，神色冷峻的看着堂内众人。
“今日把你们叫来只为一件事——和离。”
当他看到台下已经蒙了的十多个庄稼汉子，又解释了一遍：
“不用怀疑，你们没听错，就是和离。宠妾灭妻、卖子女为奴，这些事儿本官已经查的一清二楚，证据确凿！
现在就将和离书分发给诸位，现在就签字画押吧！从今往后，你们再不是夫妻，婚丧嫁娶再不相干！”
“凭什么，我不同意！”
“大人我错了，我没卖女儿，我不要和离！”
在一堆‘凭什么’和‘不同意’之中，有一个声音显得十分突兀。
那男子生怕县太爷听不到他的声音，用尽力气将人群扒开，走到最前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周围之人先是一静，他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解释道：
“大人， 小民纳妾是被家人强迫的，家里人嫌弃秀娘生不出儿子，非逼着我纳妾。
我若是不同意，就不让我媳妇好过。小民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我很疼女儿的，才不舍得把她卖给别人当下人！
请大人明查，小民不想跟秀娘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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