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青年抬起头一看。
见是世子，便微微一笑。
而后看见了一旁一脸淡笑的红姬，还有一脸兴奋的绿姬，他微微一愣。
“先生，这二位是我的好友，特意到你这来拜访。”世子向青年介绍道。
青年起身，脸含笑意，开口道：“红姬姑娘，绿姬姑娘，好久不见。”
“方寒公子，好久不见。”红姬轻轻点头。
“哟，小秀才，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在这里卖画呀。”绿姬看起来也是很高兴。
只有旁边的世子一脸错愕，看这三人交谈的模样，好似十分熟络的样子。
等等？
绿姬刚才叫他什么？
小秀才？
眼前这位先生就是绿姬和红姬一直挂在嘴边的小秀才？
这么说，红姬的画和自己的画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世子忽然有些懵。
正当那边三人才叙旧的时候，世子偷偷去看青年画的画。
等了一天，他的好奇和期待早就被无限拔高了。
可是，在看见画的第一眼，他依然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那边的三人叙旧结束，红姬才发现世子的异样，款款上前，问道：“世子，你怎么了？”
“红姬姑娘，此画……”
顺着世子的目光，红姬才看向桌子上，青年刚刚画完的画。
一眼，便同样一怔。
画中的内容，他们二人从未见过，不说他们，就连画出这画的青年也没有印象。
画中的内容依然是一个陌生生物。
它有着灰白色毛发，身形如虎豹，首尾像龙形，头顶一根独角，背后有双翼，浑身散发出滔天的凶焰，好似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那是貔貅。
“方寒公子，此画中生物，叫什么？”红姬在震惊中，问道。
青年回过头，目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沉吟片刻后摇头道：“不知。”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都傻眼了。
居然连自己画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生物？
想象出来的生物能画得这样惟妙惟肖，气势逼人？
他二人只觉得青年深不可测，天资惊人。
……
时光匆匆。
自从再跟红姬与绿姬二女相遇后，她们便在青年的店铺里住了下来。
甚至世子邀请青年和二女去世子府居住，都被他们拒绝。
青年每日在作画中，他都会莫名陷入一种奇异的状态，好似心中有世界，令他觉得对这个世界有些陌生。
这种状态，一连持续了三年。
转眼，青年身材变得高大，面容干净，眼眸灿若繁星，身上多了几分特殊的气质。
二女跟青年朝夕相处。
绿姬性格跳脱，倒也没什么。
那红姬温婉，跟青年日日相处之下，两人暗生情愫，在某个无比寻常的一天，二人关系水到渠成，打破了中间的隔阂。
半年后，二人喜结连理。
在世子大力援助之下，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从那之后，青年身上对世界的陌生感，便渐渐的淡了。
他的画也从各种不知名的生物，变成了红姬，或是跟红姬相关的一切。
作出来的画不再大气磅礴，不再是各种奇珍异象，多了几分细腻，多了几分温情。
二人于一年后，成功诞下一子。
取名方赫。
青年的日子所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所要画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陪伴在红姬和方赫身边，认认真真做着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他的画，也渐渐画的少了。
岁月在他和红姬的脸上不断落下痕迹。
令二人渐生老态。
方赫一天天开始长大，开口说话，学会走路，识字，作画。
生命似乎从青年和红姬身上，蔓延到了方赫身上。
看着方赫一年比一年大，青年感受到了自己生命力的衰落，他的头发也渐渐开始泛白，皮肤开始失去光芒。
这些年，世子年纪也上来了，有许多要事等着他，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三天两头往青年这里跑。
至于绿姬，却还是跟以前一样，陪在红姬身边，没有任何怨言。
没有离开，也没有找到归宿。
有时候，青年觉得世子人也挺不错的，绿姬跟世子在一起的话，恐怕也会是段佳话。
谁知绿姬却说天下男子一般色心，不值得托付。
红姬却拿青年举例，绿姬便找不到理由辩解了。
青年与红姬知道此事不能强求，便绝口不提。
这年冬天，青年也已变成了老年，他身上的皮肤褶皱得如同枯树皮，他的脊背不再跟年轻时一样挺拔，深深弯了下去。
红姬也是如此，不过她比青年看起来要健康些。
方赫早些年考上功名，去朝堂做了官，一年到头几乎也不回家一次。
而那世子，则继承了他父亲的官职，出行域外，征战去了。
鹅毛白雪漫天落下，大地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青年穿着厚棉袄，在房间里面烤火取暖，望着外面银色的天地，重重咳嗽了一声。
“床上暖，去床上躺着吧。”红姬在一旁为青年捂手，眼中满是爱意。
两只干枯的手掌握在一起，象征着数十年来他们一起经历的感情。
青年眼神同样如此，笑了笑，说：“红姬，你知道吗，在石庙第一次见你的那一天，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呵呵，是吗，我只记得当时你对我和妹妹不理不睬的。”
“我害羞。”
青年老态的容貌中并不羞红，但他的神情，却露出少见的羞涩。
“你这样绝美的女子，打死我我都不可能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
“这一世，我活得很知足。”
“……”
第二天，天地白雪皑皑，无尽的寒意洒落人间。
青年老态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病重了。
红姬在床前急得手足无措，与绿姬一起，照顾着他仅剩不多的时日。
方赫收到青年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终于赶回了家，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守候在床前。
青年背靠床头，叫方赫拿来木板和纸，提起笔，在纸上画他生命中最后的一幅画。
岁月是把刀，无情磨灭着一个人留在世上的痕迹。
青年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拿起笔，想将这份记忆保留下来。
墨色的痕迹在纸上勾勒，方赫流着泪往纸上张望，红姬与绿姬也是满脸悲伤。
他们静静地看着，四个人的轮廓跃然纸上。
分别是红姬，绿姬，方赫还有青年自己，四人栩栩如生，笑意盈盈，在纸上落下了他们永恒的回忆。
当天晚上，青年的生命终于走到尽头，他混沌的眼眸中，光芒渐渐消失。
最后一刻，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我……是方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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