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着山风，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师父……我错了！”身后传来苗烨的声音，语气深沉，带着些许的愧疚。
“是我错了！”我没有转身，看着那蓝天白云，幽幽叹道：“当年领你进山，给你打下根基，想让你变强，却忽视了你的心境培养！我错了，若是那些年我严格教导，你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当年没有许下承诺让你成为接班人，或许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他。
曾经稚嫩的身影已经在他身上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执着还有那浓浓的野心。那样的野心，曾经我也有过，只不过我和他的做法不一样。
对于其他人，我可以狠下杀手，可以无所顾忌。但是对于自己人，我没有这样做过。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着他，轻声说道：“想要发展宗门我可以理解，想要专横独权我也可以理解，有这样的野心是好事，男子汉大丈夫，立足于世，成就一番霸业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对自己人动手？”
“别说什么这不是你的命令！没有你的默许，他们敢这样做？说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摇摇头，轻叹说道：“你说你错了，可是我却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不甘，把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若是能打动我，这正一道送给你又何妨！”
他没有回应，看了我一眼之后，又低下了头。
“说说吧！”我轻叹一声，说道：“人总是会变，不过肯定会有什么原因，所谓的性情大变，在心中也会有一段时间积累的！你不疯不傻，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他抿着嘴，依旧没有吭声。
我再度一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幽幽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不是这么想的？”
他虽然依旧没有回应，不过他的身体却轻轻地抖了一下，基本上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因为正一道中汪耀那些人都是忠于我的，即使我指定了苗烨是我的接班人，他们心中的正一道道主永远不会是其他人。
苗烨想要大刀阔斧让正一道发扬光大，就得让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或者说这样才能让他走出我留下的那个影子。他想要摆脱一切关于我的印记，想要成为正一道至高领袖，汪耀他们就是最大的绊脚石了。
就算汪耀他们不掌权，在宗门之中也是一大阻碍，对于苗烨来说应该是这样。
慈不掌兵，善不掌权，所谓功过是非任由后人去说，若是我没有回来，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千百年之后，人们只会知道正一道的领袖苗烨，不会有人记得正一道曾经的那些元老，甚至有可能都不会记得正一道曾经的创始人是谁。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能理解，但是前提是一步步爬上去的，踩着的应该是敌人对手的枯骨，而不是身边人的尸体。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创建这正一道？”我看着苗烨，轻声说道：“这正一道是我在这里给你的爹娘，你的叔伯他们找的家，在这个世界的家！我不求这里能有多强多出名，只要求能让这里成为遮风避浪的港湾而已，现在你这么做……算了，不说这些了！”
我看了一眼那洞府的方向，轻声说道：“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它是第一个，应该不会是最后一个吧！你的下个目标是谁？”
他的头低的更狠了，最后直接在地上给我磕了三个头，很用力，不过依旧没有开口。
“说话！”我眸中闪烁寒芒，语气不再平淡，厉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自己做出来的事情，现在不敢吭声了？回答我的问题，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脸色有些痛苦，心中似乎很是纠结，但是依旧没有开口。
“砰~”我直接一脚踹出，将他的身体踹飞出去。
我的肉身的力量岂是他能抗衡的，虽然我已经极力收起力量了，但是这一脚仍是让他飞出百余米远，狠狠的撞碎了山巅之上的一块巨大岩石，咳血不止。
“是不是你师娘？”我冷眼看着他，一步步走了过去，沉声说道：“你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你师娘了吧！”
这座山之中，我若没有归来，他敬畏的应该只有凌芊芊了。越是敬畏，心中野心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想要杀掉的目标就是心中那个敬畏的对象。
若是对汪耀等人动手的话，凌芊芊知道之后，回到宗门，一声令下，正一道绝对会分崩离析。毕竟正一道当年是我亲手创建，凌芊芊是我的妻子，在当年的宗门弟子心中，凌芊芊的威信是很高的。
苗烨被我这一脚踹的伤的不轻，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来，不顾擦拭嘴角的血迹，看着我，目光真诚，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师娘，我承认我有野心，但是对于师娘，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什么。
他看着我，心中有愧，闪躲了一下目光，沉声说道：“若是您没有回来的话，我会派人将师娘师妹送走，离开神州西北之地……”
“啪~”他的话未说完，我就猛地抽了他一耳光。
“砰~”巨大的力量推动他的身体直接撞在了山石之上，撞出一个大坑。
看着他勉强挣扎着起身的样子，我冷声说道：“派人送她们娘俩离开？送去哪？你没有那个心，你的那些手下能没有别的念头？”
若是苗烨亲自出手送凌芊芊母女俩离开的话，或许凌芊芊母女俩不会出事，但是如果他派人去做的话，凌芊芊母女俩的结果十有八九会很惨的。
他的脸颊肿起很高，嘴角鼻间都有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他的实力确实很强，堪比斩二尸的巅峰了，实力增长太快，心境跟不上，性情变化也跟他实力的增长不无关系。
他笑了，笑的有些苦涩有些别的复杂意味。
“师父，您疼不疼小师妹？”这个时候，他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眯了一下眼睛，不过没有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咧了咧嘴，说道：“天下父母心，我也疼自己的孩子！”
我微愣了一下，语气放缓，轻声道：“多大了？”
“九岁，男孩，很调皮！”苗烨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说道：“和我小时候很像，爹经常这么说！”
“在孩子的眼中，父亲是大山，是最强的依靠！”他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在父亲眼中，孩子是宝，恨不得将一切都给他！师父，小师妹不愿修行，您不强求，就算她要在城中开一家酒馆，您也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她抛头露面经营那家酒馆，这份溺爱，我懂！”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中有异样光芒闪烁，说道：“我天资受限制，就算是用山门中的天材地宝堆积，最终也成就有限。虽然您当初指定我为正一道的接班人，但是面对宗门中那些斩尸境的强者，我的心中还是很痛苦的。我不是最强的，也不是您的子嗣，却接任正一道大统，或许宗门之中现在没有人敢说什么，但是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心中那份纠结和别扭就会越来越深，加上我的孩子出世之后，那种心态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您知道吗？在那次大劫之后，我获得了那生命泉之后，实力暴涨我有多兴奋吗？心中那种心态彻底爆发了，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他们都说我的野心太大，但是又有谁知道我心中最深的地方是怎么想的？为了我的孩子，我要将正一道打造成整个西北之境甚至整个神州最大的宗门，我要在我死去之前亲手将他培养成最出色的接班人，要让正一道成为他的靠山，要让正一道以他为荣……”
“心魔！”我看着苗烨，眸中闪烁异样光芒，沉声说道：“实力增长太快，心境不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心魔掌控，到时候六亲不认，整个正一道都会被你毁掉的！”
我已经看出来了，苗烨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眸中有丝丝红芒闪烁，是一种异样的疯狂。
“我知道！”他很干脆的说道：“所以我才想尽快完成这个心愿，在被心魔掌控之前，斩三尸！”
说着，他的眼神中露出一种苦涩一种难言的神情，喃喃说道：“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没办法回头了，如果若是能重头再来的话，或许我会选择不要那生命泉吧……”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我，认真说道：“师父，苗家已经有后了，今天我也把心里面一直憋着的话说出来了，畅快了很多，您可以动手了……”
“坏人，不要打我爹！”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苗烨的妻子带着一个健壮的小男孩急匆匆的朝这里跑来，他的妻子面色苍白，跑到这里之后直接朝我噗通一跪，哀声哭诉：“道主，求您手下留情……”
“娘，您起来，不要对他跪下！”那健壮的小男孩硬拉着苗烨的妻子，一脸愤愤的看着我，捏着拳头怒声说道：“不管是谁，对我爹动手，都是坏人，不要跪他！”
“啪~”苗烨的妻子猛地扇了小男孩一巴掌，强拉着他下跪，哭泣着怒骂道：“这是你师爷，不得放肆！”
小男孩很倔强，即使是挨了一巴掌，脸上仍旧带着不屈的神情，一副愤愤的模样，不过没有再开口了。
看着这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苗烨当年的模样，有些恍惚了。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批人冲了过来，是馨馨带着苗春唐心还有师父他们过来了，都是一副着急忙慌急切的模样。
我深叹一声，心中的那份柔情被我强行压下。
看着苗春，我目光冷厉，沉声说道：“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为师当年犯的错，为师亲手了结！”
“道主，不要！”
“张烨，住手！”
“师弟，不要啊！”
耳畔阵阵惊呼，撕心裂肺，我充耳不闻，直接对苗春张开了手。
就在此时，我的身旁不远处传来两道劲风，袭击我的周身要害，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苗烨的善恶二念化身。
“混账，滚开！”看到那两道化身对我突下杀手，苗烨暴怒，厉吼一声，正要朝我这边冲来的时候，那善恶二念化身猛地一僵。
一黑一白身影眸中光芒消散，身体慢慢化为飞灰，消散天地间。
我没有理会那化为飞灰的善恶二念，看着呆愣的苗烨，轻声说道：“普通人的生活也很好的，百年光阴，喜怒哀乐，阅尽红尘。若有缘，百年之后，为师再来度你！”
话音落，我对他轻点一指。
他的身影猛地剧烈一颤，七窍流血，眸中的精芒瞬间黯淡了很多，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像是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废去了修为，日后无法修炼，野心没有了强横的实力承载，百年的光阴应该能磨灭了吧！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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