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没想到他这么坦白，拱手致歉道:“第一次来的时候多有鲁莽，还请见谅。”
这次他就没叫四哥了。
杨天赐摆摆手道:“你是聪明人，相信也该知道第一次上门，杨家为何必须把你当女婿对待。”
秦昊点头:“知道。”
“嗯，所以，没什么鲁莽不鲁莽的，反倒是你出手救了我的命，我杨家该感谢你。”
秦昊客气道:“举手之劳而已。”
“你能这么说，但我杨家却不能不记这份情，”杨天赐道:“我欠你一条命。”
秦昊动容道:“不敢！”
杨天赐摆手道:“不说这些，既然你此次前来是为了解决和婷芳的事，我作为她的四哥想为她说两句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杨将军请说。”
杨天赐笑道:“你这么称呼，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对吧？”
秦昊沉默，并不解释。
“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杨天赐接着道:“婷芳是跟着我长大的，说是我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在杨府更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早些年我们杨家从未想过有一天需要她来撑起家业。”
杨天赐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叙述一件事实。
“可是常年征战，我们兄弟七人现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而且还是残破之躯，这才迫不得已让她这个一介女流来帮杨家征战四方……”
秦昊并不插话，静静地听着。
“四年前，武宁大乱，我朝那时被大理扼住咽喉，以至于她和宁毅一起夺回武宁非但无功反而有过，加上朝堂上有些人对我杨家颇为忌惮，所以引来杀身之祸。”
“为了保她，我娘便为她公开选婿，而且只在平民中选，因为杨家此时已经后继无人，需要她为杨家多撑二十年，公开选婿是让她不离开杨家，在贫民中选是为了打消某些人的顾虑。”
说到这里他看了秦昊一眼自嘲一笑:“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只要成了家就只能相夫教子不是吗？”
随后接着道:“我娘选你，最初的本意是便于掌控，也是为了让婷芳更安全，可惜婷芳心高气傲，一听说是一个木讷蠢笨的夫婿很不甘心，当即就返回军营，三年不归！”
“这期间齐国、燕国、和大理相互制衡，我国在夹缝中求生，阴差阳错之下武宁危机暂去，她也转危为安，这时才又想起夫婿一事。”
“于是去年年底亲自前往金陵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子，让谁都没想到的是，原本蠢笨木讷的你突然神智大开名声鹊起！”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以一瞬间又全部将目光投到你的身上，想看看你到底是真蠢还是真才。”
“恰巧周公远去郢州访到了你，经考察之后说你可大用，于是亲自写信向母亲要人。”
“母亲自然一头雾水，又得到婷芳正在金陵的消息，便写信让她定夺，没想到婷芳接到母亲书信回京之后，一边安排你去武宁任职，一边亲手当众写了罢亲书，随后又将排风派去武宁。”
“母亲自然明白她的用意，所以一直不出来代表杨家表态，只认为这是婷芳个人行为，对你们的婚事一直持模棱两可的态度，既可以稳住你，也使得盯着杨家的那些人不敢轻易跳出来。”
“此后你在武宁大放异彩，娘很是高兴，也在暗自庆幸当初没有轻易表态罢亲，只是婷芳的心态却变得捉摸不定，在我们看来，她是愿意和你成亲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不肯松口，只说保你五年平安。”
杨天赐不知道，秦昊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态度摇摆不定所致。
“你初次进京时已经在武宁取得不小成就，并深受周公器重，周公曾来信向母亲明言，说你有首辅之才，不可招为赘婿。”
“我与母亲商议之后，决定让婷芳嫁人不离家，可是征求婷芳意见时，她却又是迟迟不愿表态。”
“你进京之后所有人都在看杨家的态度，杨家自然以女婿之礼相待，但考虑到婷芳迟迟没有态度，所以又许你们自行定夺，杨家不予干涉。”
“杨家之所以如此，一则是因为婷芳的态度，二则是因为你已经表现出足以令我杨家如此的才华！”
“你救我一命，作为报答，杨家将誓死守护你周全，所以上次你被带进京兆府衙，母亲才亲自出面，这不是因为你是杨府赘婿，真正的原因是你对杨家有恩！”
“婷芳这丫头倔，但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有你，现在有我杨天赐在，自然已经不再需要她为杨家做任何牺牲，你若是愿意娶她，尽管去前线将她找回来，若是你不愿意那就当此事作罢，你与我杨家再无瓜葛！”
“不过，即便你不愿意娶我杨家九妹，我杨家上下也不会怪你，也仍然会誓死守护你周全！”
秦昊从杨天赐那里出来，心里仍是难以平静。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知道自己这赘婿身份的始末。
他猜对了一部分，也猜错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则根本没认识到。
他小看了杨廷芳，小看了杨家，也小看了豪门世家！
杨天赐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其动机和用意都非常明显，也是因为他知道秦昊吃这一套！
原本秦昊已经坚定与杨婷芳就此结束的内心，忽然又开始动摇起来。
与杨家这种大仁大义比起来，自己当初在金陵杨府门前受得那点委屈根本就不值一提！
现在想起杨婷芳，秦昊都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等他来到前厅时，正看到赵氏和老太君有说有笑，原本拘谨的她现在也随意了许多。
看到秦昊进来，萧太君道:“浩然回来了，那就先陪陪你母亲吧，老身岁数大了，坐不住，先去休息一会，回头让安宁过来陪你。”
赵氏忙起身想送:“不劳太君费心了，我这便与浩然向老太君辞行……”
话未说完就被萧太君打断:“哎——婉君初次到来，无论如何是要吃顿饭才能走的，我说的！就不要说要走的话了，你们娘俩先聊着，等会再叫你们用膳。”
说完也不管赵氏二人如何，自己当先一步向外走去。
秦昊只好搀着母亲与萧太君作别。
他望着萧太君远去的背影，默默出了口长气。
这次谈话的重点其实是在他和杨天赐那边而不是这里，秦昊心知肚明。
萧太君和赵氏虽说是长辈，但是有些话不可能像杨天赐说的这么透彻，这么坦白。
而且真正决定婚事的还是秦昊而不是赵氏。
秦昊扶着赵氏重新坐下。
赵氏有些激动道:“方才老太君和我谈及你和九姑娘的婚事，没想到她和我的意见一样，都是让你们自己做主，还说若是你想娶九姑娘也不用当赘婿了。”
说到这里她眼含泪光看着秦昊又道:“我儿终于不用受委屈，也终于不用离开为娘了！这一切都是我儿自己挣来的，若是你爹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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