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年似笑非笑看了江肆月一眼，二话不说重新开始改设备。
江肆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惊讶王三年的敏锐。
她胡扯这些没忽悠到王三年，反而被他想明白了其中利害。
王三年确实是行家。
改模具可不是小事，一般工人怎么也得花个一天半载，王三年只用了一个小时。
白花花的饭盒，有条不紊的从机器上流水出来。
陈佳妮好奇地拿了一个打量，“这玩意还挺方便。国胜，我怎么觉得你们火车上用这个挺合适？”
何国胜闻言从陈佳妮手里接过饭盒反复打量。
江肆月乐了，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江肆月闻言附和：“我也觉得特别适合火车上。像我原本家在北方，来南大上学，光火车坐上四五天。又逢夏天，从家里带的干粮根本放不住，早长毛了。虽说火车上提供饭菜，但我这人有洁癖不愿意用别人用过的餐具。生生饿了好几天呢！
要是有这种饭盒，我就饿不着了。
火车上南来北往，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一次性餐具最起码避免了一些通过口腔传播的疾病。再说火车上用水不方便。不过是火车上的厨房还是乘客自己，洗碗都不方便。”
何国胜点头，“确实是这样。这饭盒能借我几个带走吗？我想拿到我们公司去问问。”
江肆月看李厂长，她不好越俎代庖。
李厂长也不傻，听出这可能是个潜在客户，忙拿了一叠大约十几个饭盒递给何国胜，“当然可以。”
设备修好已经是半下午，李厂长让食堂做了些饭菜，招待江肆月、王三年他们几个。
何国胜示意李厂长让食堂给他装在一次性饭盒里。
江肆月觉得陈佳妮这家人挺有意思，或者说他们小康有小康的道理。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何国胜，对饭盒很感兴趣，却还是一再观察，不轻易表态还要亲自体验。
王三年也一样，看着比李友志还像个二代，不，确切地说王三年是真二代，李友志只能是个厂二代，还是个快破产的厂。
王三年刻意挨着江肆月坐。 等饭菜上桌的空档，王三年往江肆月的方向挪了挪，用只有江肆月能听见的声音调侃她：“看不出来，你还挺懂经商。一本正经的骗人。”
江肆月觉得两个人离得过近，稍稍往后仰了下身子，反驳：“我没骗人我说得是实话。”
虽然她说的不全对，但是饭盒设计成这样的尺寸必有其合理性。
“当然……”江肆月承认，“我也确实为客户考虑。毕竟生产一次性饭盒是为了方便卖饭的和买饭的。需要平衡双方需求，只偏向一方，那喜来厂只能真倒闭了。”
王三年坐正了身子，“我不觉得饭盒深一点儿浅一点儿会影响那么大。”
“不要小看细节。”江肆月不认同王三年的说法，“我给你讲个故事。牙膏……”
一开口忽然想起，78年还没有牙膏。
也不能说没有，只是在国内远远没普及，大部分百姓还是用牙粉刷牙。
在南山公社，生产队大部分人根本不刷牙。
“牙膏就是刷牙用的，比牙粉好用。其中一家公司销量总也上不去，因为通常一管牙膏能用一年甚至更久。
于是公司里就组织高管们开会讨论，看怎么能把销量弄上去。
公司里尝试了各种促销的办法，包括诸如降价、赠送等等方案，可是怎么销量依旧上不去。”
江肆月讲故事时已经没再压着声音，饭桌上的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李厂长还问了句：“为什么？难道降价都不行？”
“降价不能说不行，不过只能带来很短暂的经济效益。这种方法其实是透支掉之后的销售额。因为每个人的牙齿是固定的，刷牙时间也是固定的。用的药膏也基本是固定的，比如一年一管或者一年两管。
有些人会因为便宜买来两管，但用完之前一般不会再买新的。”
桌上几人都纷纷点头。
“直到一个人出了一个主意。他提议把牙膏口径扩大至一厘米。
牙膏多数都是管状，一端留有一个五毫米左右的圆孔，供使用者把牙膏挤出来。每次用量也不过黄豆粒大小。
当时，参会的人都嗤之以鼻。说孔开大一点儿能有什么用？跟销量有什么关系？
可是，公司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试了试。短时间确实没看出效果。
但，一年后才发现，就因为这五毫米的直径，一年牙膏的销量翻了两三翻。”
“为什么？”陈佳妮纳闷。
王三年瞥了江肆月一眼，抢答：“因为用的多。管口小了，挤一条是小毛毛虫大小。管口大了，同样的一条却是豆虫大小。”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用的多自然就用的快。一管牙膏平时能用两个月，管口直径增大后也不过就用一个月就得买。
这么微不足道的五毫米却让公司不用任何让利就能实现销售额翻番。
“对。就这意思。”江肆月朝王三年竖起拇指。
这故事是真实的，不过不是这个年代发生的。也不是管口增加至一厘米，而是比之前的直径增大了一毫米。
她只不过是稍微夸张了一点儿。
李友志啧了一声：“难怪你不让把饭盒加深。人家牙膏管口加粗是为了销售额翻番。你这饭盒加深得让食堂或者饭店赔个底朝天。”
王三年虽然不知道牙膏的故事，但是大约猜的到饭盒变深装的多，所以才一声不吭改回去。
“可是，这样是不是就对花钱的人不友好了？”陈佳妮皱眉，“那百姓们岂不是在浪费牙膏？就像饭盒小了，买饭会吃亏吧？”
江肆月摇头，“我们老家流行一句话‘南京到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牙膏的事其实也不会真影响什么，毕竟都用在牙上没有浪费，大不了挤得时候 平时挤三厘米，现在挤两厘米。
商家总会绞尽脑汁来赚消费者口袋里的钱。
饭盒这事就不一样了。没有会赔本的商家，如果饭盒这么大，要么饭菜涨价。要么给的饭菜汤多菜少，或者素菜多荤菜少，羊毛总归出在羊身上。
对咱们也不利。 饭盒深了用原材料多，原价卖赚钱少，加钱卖的话，那商家就该考虑用不用一次性饭盒了。毕竟两头不落好的事没有人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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