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先紧挨在陈卓身边，面上笑着：“现在又兴白的好看噻，现在该她们年代好欸，该是她们玩格，你要怪那阵的时代不好，二天后一辈还有更好的。”
几十年都没谈赢他婆婆，现在在新媳妇身上就能讨到便宜了？
再谈花样多，比不得大饭店，大堂里人一多，一排落地窗里全是灯也照不亮那黑压压的人群，各种菜的味道混着此起彼伏的方言满堂乱窜。老张几辈人原本站在门里看发红包时大家哄抢的热闹，忠承见叶舒退到门口去，也跟着退去。他俩退了，老张夫妇和忠旭也一同站到门口马路边上去。还有许多来的晚没坐上桌在门口等下一轮的，其中有很熟悉老张夫妇的，老张便站过去招呼说话。
忠旭挨着黎书慧小声笑道：“二嫂还谈没得好多人，她二十几桌还不一定坐得完，国庆放假一哈上班的上学的都转来了，娃儿多得起串串，莫后头来这样也不够那样也不够的话整起还焦人。”
黎书慧道：“哪里有好多，她现在一轮就是十五桌，后面还有些啷个人嘛，看着数的人些，只是娃儿是多些不晓得她红包够不够。”
青舒和旭东在写账台抓了把怪味胡豆各自嚼着，手里还是抱个手机。忠旭将自己孩子看一眼，做出骂他都嫌浪费口水的模样：“你看转去你老汉啷个教育你。”
忠承回头笑，并不管同样手机不离手的青舒，又忽然想起来，问她：“赵幺妹国庆都不放假吗？国庆都不转来，她那里唛转来没得好远噻。”
忠旭脸色更不好看了，但只眨个眼睛就转过脑袋去：“懒得管她，随她转不转来！”
黎书慧解释道：“远不远唛她才去没得好久噻，再是不远火车也还是要坐阵，电话倒打来的哦，大学像还要忙点吗，不转来也要得，国庆了呢已经，国庆过了元旦，寒假再转来也要得，寒假假长。这看着元旦也没得好久了，元旦转来还有个酒，元旦转来席文华满六十，她喜欢吃夹沙肉烧白呢，元旦转来吃。”
忠承惊讶道：“他都有六十了啊？”
“啷个没得啊，你没看他孙儿都多大了，有啷个奇怪啊，一哈慢慢老着来。”
忠旭道：“他们河底下的像好多都没来欸，没看到几个唛。”
忠承数道：“席家三户封家三户，沟里头王祥开，还有肖家屋里。”
老张又点上了烟，黎书慧回头看看他，又垮着脸转回来：“席文华来的，席坤和他孙儿来的，霍文慧在梅英馆子里帮厨来不了。那一房一味就他一个人在走，文斌出去恁多年从来没走过。
他二爸屋里的龙门阵你不晓得啊？把席三的钱拿跑了，就这样再没转来过，老的两口子也没转来过小的娃儿也没转来过，谈现在转市里哪里买房子欸，晓得在哪里做啷个。
席三娘来的，封增银两个都来的，他那些龙门阵也是有得摆，钱多了用不完。封增勤屋里封济来的，封二现在脸被割了平时又不出门，出门随时都把口罩戴着。像你哥哥他们通知的欸，恐怕不走了吧，前面席三娘在谈他屋里也是一堆烂账……”
席三娘正谈：“班啷个不上啊，不上他喝西北风啊？不上他还有个儿不养了啊？那里厂里不要他了唛又隔外找了一个噻，给人家下货，大车东西拉进来，铲车叉车叉下来，拿人再推唛，抱唛，拉唛，弄到仓库里去，累是累呢，一个月也还是不少钱欸。反正是戴口罩，哪个晓得他脸上有疤啊！”
她说的再小声，可一桌的人还是能听到大概，又有朱慧芬帮她你来我往，一桌十个认识不认识的就都晓得了。
“……架先谈是姑娘不好，姑娘哄人家的钱，哄那个当领导的。后面又谈那领导有问题，谈是那领导骗她，说是娃儿都生下来了，那学校读书的天天恁多人能瞒得住吗？还是封二那个人性格不好，话也不多谈一句，平时又不跟哪个谈话不跟他们打交道，你就是实实在在干活儿最多呢，你工资最多人家还是要眼气你。一味到厂里上班就受欺压，晓得也是啷个发现了，你一个人打得了几个嘛，当时谈惊点儿腿都砍断了欸，送到医院去一身都是血，腿上身上脸上。他们一开始有的说他腿断了欸，后头才听说了没有，只是剜落了个洞，主要还是在脸上，你没亲眼看到，谈半个下巴都搅没得了，又是火烧的，一张脸都烧得不敢拿出来见人，吓人得很。”
黎书慧一面说，一面到处望人，像深怕人家把这些龙门阵捡了去。她在几个子女也津津有味，连青舒和旭东都凑过来竖耳倾听的良好氛围中继续忽高忽低的嘀咕着，忽然老张走过来，吓她一跳，赶紧先虚张声势：“正在这里谈呢，封二住院你都去望了来欸，这里忠信做事他都没来吗？”
老张原来没点烟，只是夹在手里：“人没来，人亲喊席文华带来的，人家个人也开馆子的生意恁忙她来啷个……喊席文华带的。”
叶舒自然又现出那副“你看你们老家”那副半戏谑表情，忠承同老张道：“他两个娃儿吗？只记得他们几弟兄以前最开始就喜欢打架过孽，经常喊潘爷喊你们去劝架。”
老张道：“有啷个劝式啊，该打还是打，提刀砍都干过。那是屋基出，上一辈肯打架下一辈也肯打架……谈那姑娘读书成绩好得很欸，在学校都排前好几名，两姊妹姐姐读书得行的多，娃儿家不懂事……”
“那就是独女难得教！个人不听话，怪哪个？你一个学校里读书的学生娃儿你跟人家裹啷个裹！人家还是有家庭的！你这说出来哪个不来笑你嘛！整的你妈老汉都抬不起头来！再是啷个会读书，首先品行就没学好！现在的读书娃儿也金贵哦，这样也谈不得那样也管不得，动不动就是跳楼的自杀的逃学的出去跟人家裹啊混的，现在的娃儿没得几个是真正把学习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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