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姜瑜把刘招娣身上的血一点点清理干净，又拿了新的羽绒服给她换上，她重新给刘招娣梳了头，又在她唇上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
刘招娣双目紧闭，就像睡着了一样，安宁祥和。
姜瑜从包里拿出一枚镶着绿宝石的金戒指，认真的戴在刘招娣的手上。
“你一直说有钱了就去买个金戒指，我给你带回来了，喜欢吗？”
姜瑜的声音中带了些细碎的呜咽，她强忍着泪意，瘪瘪嘴：“骗子，说好等我回来的。”
“我就不应该听你的，刘招娣。”
姜瑜握着她冰冷的手泣不成声：“别人踩着你的善良害死了你，姐啊，你不应该善良的，你不该……不该对那个男人有一丁点的心软。”
“小姜。”陈诗雨的手落在姜瑜肩膀上，她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意，轻轻拍了拍她：“节哀。”
姜瑜吸着鼻子，努力压下鼻腔中汹涌的酸意，冷声问：“那对狗男女呢？”
“在公安局。”
当时报公安之后，张美娥就以故意伤害罪被抓进了公安局里，李大有身份特殊，公安那边和陈大年联系过之后，也把人带了过去。
“孩子呢。”
姜瑜放下刘招娣的手，抬头看向陈诗雨。
她回来后，只顾着刘招娣，也没问问那个早产的孩子怎么样了。
陈诗雨脸上多了些不忍，她别过脸去，无声的掉着眼泪：“生下来之后就没气儿了。”
“所以……那对管不住下半身的狗男女害的我姐一尸两命是吗？”
姜瑜脸上滚落的泪珠没入唇齿间，苦涩的要命。
“招娣姐只是问了李大有一句选谁，就打算离开的，她和我说，她记着你说的话，不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可也不知道李大有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那个女的疯了似的把招娣姐推倒在了地上。”
陈诗雨哽咽着，悲伤不已的说：“招娣姐流了好多血，医生把她推进产房之后，给她打了催产针，招娣姐把孩子生下来后，孩子哭了两声就没了，是个特别漂亮的男孩儿。”
那个孩子，来到了这个世界，都没看这个世界一眼，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甚至都不知道妈妈什么样，也没吃过一口奶，光溜溜的来，光溜溜的去。
陈诗雨泣不成声，她知道生孩子是女人最难过的一关，却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生孩子会流那么多血，会要了母亲的命。
姜瑜猛地从凳子上站起身，二话不说往外面走去。
“小姜，你要去做什么？”姜瑜浑身带着凌冽的寒意，陈诗雨担心她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忙追了出去。
外面的走廊上，年兰花和姜树在椅子上坐着，姜树轻声安慰着依靠在他肩膀上的妻子，桂花婶子则在病房里守着李来福。
看到姜瑜出来，年兰花扶着椅子，踉跄着起身：“小鱼。”
她嗓子哭哑了，说话的声音和破锣一样难听。
“那个孩子在哪？”
“医生说她们会处理。”刚出生就没了的孩子，都会被装进袋子里扔掉。
姜瑜迈着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的两条腿去了产房，问过医生和护士后，她从肮脏不堪的垃圾桶里，扒拉出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
姜瑜的手剧烈颤抖着，她解开系死的塑料袋，看到了里面躺着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婴儿。
他早产出生，那么那么小，浑身通红，双目闭着也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孩子。
他身上还带着一截脐带，小小的手紧紧的抓住脐带，就像抓住了他的全世界。
那是和妈妈身体相连的地方，是妈妈为他输送营养，助长他血肉的生命之线。
姜瑜双手捧起那具小小的身体，把浑身都是血的小娃娃抱进了怀里。
“小姨带你去找妈妈。”
这是刘招娣的孩子，是刘招娣拼命生下的孩子，她这个小姨怎么忍心他被装进垃圾桶里扔出去呢。
姜瑜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包裹住小小的他。
他好小好轻，在怀里没有一点重量。
把他送到妈妈身边，这是她这个当小姨的，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看到姜瑜怀里用羽绒服裹着的孩子，年兰花那双快要哭干的眼睛里，又涌出了泪花。
“老天爷不开眼啊。”
刘招娣前半生已经那么苦了，老天爷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狠心。
日子明明都要好过了，却让她一尸两命。
留下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从此没了亲妈。
“诗雨，麻烦你去帮我打一盆温水来，我想给孩子清理一下身体。”
陈诗雨擦干眼泪，点点头道：“好。”
陈诗雨打了一盆温水过来，放下盆子后又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她手里多了一张小包被，还有一件小孩的衣服。
“我从产房里一位待产的姐姐那里买的，这些都是她洗干净的，咱们给孩子穿上。”
姜瑜用温水打湿毛巾，拧到半干后，轻轻的擦去小孩脸上的血迹。
小娃娃口鼻处全是干涸的血迹，姜瑜擦了好几遍，才把血擦干净。
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
陈诗雨端出去换了一盆干净的水。
一个用温毛巾给孩子擦身体，一个不停的更换着干净的水。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默默的为小孩做着最后一件，也是唯一一件她们能做的事情。
等把小孩身上的血全部擦干净后，姜瑜拿过一旁放着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托着孩子的脑袋，让他侧躺，方便穿衣。
即便知道他不会疼，姜瑜还是怕弄疼了他。
把袖子都穿上后，姜瑜捏着几根细细的带子，给他把衣服系上。
系完胸口的带子，姜瑜再去系腰上的带子时，她忽然看到小孩的肚皮好像鼓了一下。
姜瑜以为自己眼花，她把两根带子相交系在一起拉紧时，又看到小孩的肚皮鼓了一下。
姜瑜的身体比大脑反应要快，在她大脑还没做出反应时，她已经把耳朵贴在了小孩的胸口。
她屏住呼吸，小心的听着。
她趴着听了很久，久到她腰都开始酸疼时，她终于听到胸腔中那微弱的跳动，姜瑜嘴里发出一声尖叫：“诗雨，快去叫医生，快点去，这孩子可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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