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还是朕亲自赏过斌双宴的。”
朱厚照呵呵冷笑：“将这些密奏上的东西，移交抄下来，发文件给都察院，告诉他们，如果已经有了开封府赵纯问题的证据，都察院立刻检察发刑部拿人。
然后开始清查罪案。
不必理会他是不是朕钦点的第一届恩科进士。
赏功罚过，必须公平公正公开。
让新闻司跟进相关报告，然后将案件辑录成报纸，对外公布审判消息。
从今往后，所有贪官污吏，一切罪恶，报纸都要跟进报告。
不要担心因此影响朝廷信誉。
国家很大，很多事情不能面面俱到，但无论如何，也要做到让罪恶无所遁形。
百姓们能理解朝廷苦衷的，但也希望百姓与朝廷站一起，打老虎，拍苍蝇，绝对不能让贪腐，毁了大明吏治，毁了大明的清廉。
同时，也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溜须拍马，升不了官了！
干事，实事，爱国为民，才是升官唯一途径。”
朱厚照让人去办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说：“通知群臣，让各部内部检举贪腐，密奏上陈，只要检举属实，官升三级。”
张品小心的退下。
离开大殿的时候，额头都有冷汗下来。
这可是要出大事了。
真要内部相互检举，密奏上陈，那群臣内部还能是一块铁板？
查，不查，都会彻底影响官员之间的团结，这样一来，底下想要抱团取暖，就会更难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你的“朋友”，会不会卖友求荣！
就算大家都信对方，只要倒腾一下“阴谋”，随便拿个东厂或者锦衣卫查到的“罪证”，充作密奏，那么所有人都会陷入猜疑链之中。
朝堂之上，无人是朋友，那就全是敌人。
要么你认真干活，节节高。
要么你摆烂摸鱼，少出错。
当然了，朱厚照之所以要搞出这种恐怖，还不是因为赵纯的事情。
开封知府赵纯，到地方就开始排除异己，收受贿赂，大搞权色交易，然后还摁着开封航运公司使劲薅。
这都快一年了，才陆陆续续上报。
显然，是已经嗅到了味儿，估计是都察院已经拿到了赵纯的罪证，这才急于跟赵纯撇清关系，一股脑同时密奏，送来他这里。
不然不可能自己这一年内，没有收到任何相关的密奏。
都察院现在已经恢复了刺史的主要职能，身兼检察职能，必须要都察院将证据移交给刑部，才能申请“逮捕令”，然后警部去拿官员。
警部拿官员，也意味着这个官员，会进入“限时白身”阶段。
也就是二十四时辰。
同时，根据官员品级，牵扯知府及以上地方官，需要异地调警厅组成专案组进驻地方，开始彻查。
京官的话，就是四品以上，需要司礼监联合警部调查。
所以，朱厚照要让底下的人，先陷入猜疑链之中，好好的敲打他们。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哪怕是第一届录科进士这种根苗正红的“从龙功臣”，朱厚照也能照样拿下来干掉。
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底线，被他僭越了。
……
内阁。
目送张品传旨离开，整个内阁陷入了沉寂，直到刑部尚书乔宇匆匆进来，带来了都察院送来的申请书。
“赵纯，庚辰恩科赐同进士出身……”
看着上边洋洋洒洒的身份证明，以及相关的犯罪证据，外加与其勾结之人又有哪些官、吏、民。
还有很多典型。
比如，赵纯在开封府纳的第五房小妾，他的哥哥，还是本地最大的赌档头子，私底下放高利贷，暴力催收。
这可是被朱厚照定性为黑社会组织，应该从国家社会底层祓除。
总之，看完后，杨廷和取来内阁大印，盖下章说：“内阁已经知悉，一切按照正常流程办理。陛下要整肃不正之风，我们是支持的。”
乔宇告谢，然后在走之前，忧心忡忡道：“阁老，陛下要各部内部自省自查，可以直接公文上陈，也可密奏上书。
前者并没有明确说恩赏，但后者却查实之后，官升三级，不知道阁老打算……”
“听张厂公说，陛下是翻看了一堆开封府送上来的密奏，才在后边传这道旨意的。而这对开封府密奏，这一年内并没有多少出现，而是现在才一下子冒出来的。”
蒋冕揉了揉脸说：“由此而可见，都察院其实已经在查了，准备坐实大案，再来上报，毕竟第一届录科进士，这可不是什么简单身份。他们自成一系，在朝中也有不少能量。
但可惜，案子，证据，都实锤了。
想来路上应该已经有御史检举了。开封内与之沆瀣一气，或者趋炎附势之辈，立刻开始撇清关系。
陛下最忌讳就是下边有人欺上瞒下，现在太密集的密奏，让陛下心生疑窦，便想要让官员之间相互猜疑。
想要破此举，也不难。
只需要让各个衙门自查，统一检举，呈送吏部，让考功司甄别，一些该送法办的就发都察院……”
蒋冕的话还没说完，毛纪就呵呵笑道：“天真！人心最是不足！谁都有侥幸！越是侥幸，就越不会检举，相反还会检举别人，踩着别人登天梯。你这招要破更是简单，东厂和锦衣都督府，随便发一章证据给陛下。
陛下在朝堂发怒，拿一个人，在给那人的好友升个官。
不管真假，大家心里都没底。
当晚立刻就能见到各种相互揭短，攻讦的密奏。
真正问心无愧之人，于朝中，又有多少？
陛下又要处理多少？又或者留中不发？
这可是密奏。你不写，别人可就写了。
当然陛下不会将心中人才送出去当靶子，只需要几个庸碌之人被当做密奏典型。
他们到了年岁，或者到了任期，随便打发养老，这辈子也就到了腾退时候。
所以，给他们恩封，基本上就是宣告他们任期结束，该养老去了。
至于剩下的，你写了，陛下记着。
年终的考功，陛下有四十分，吏部只有三十分，都察院二十分，锦衣卫十分。
这般量化，陛下给多少，最后加权统计，才是评核的结果。
而你简在帝心，自然高升。密折上奏，也是加分项。
只能说，陛下是真的在考虑，只要认真努力，升迁就快。
而密奏选中，官升三级，对于不入朝之人，投机之人，诱惑最大。
但对于朝中老油条们，陛下的赋分，才是最好的保护。
陛下对于人心鬼蜮，相当知悉。
总之，开封赵纯清账是个信号。不是仗着恩科出身，陛下钟爱，就能为所欲为。
五年升入知府，赵纯其人能力绝对不差，但可惜心思不纯，还破坏勾结陛下布局地方的国营企业，破坏陛下设计的权力结构。
他不死，谁死？”
毛纪分析得相当准确。
赵纯是官商勾结、滥用职权、染指国营企业、严重影响了地方权力真空填补过程。
要知道，士绅一走，地方权力空缺，立刻就会有各种牛鬼神蛇想办法补上。
扫黑除恶，就是专门对付其中不听话的牛鬼蛇神的。
要不断保证地方时常出现流动性权利真空，才能保证一地不会阶级固化，最后变成四五个家族联合统治地方。
而赵纯通过纳妾，联姻，侵吞国有资产，已经触及朱厚照底线，不干掉他，杀鸡儆猴，下边一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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