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之宁默无声

丁玖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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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如风如逝,一见如初(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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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末,宫外。

在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死于天花的时候,福临只身一人来到了五台山。

怀里除了那块未经雕琢的白玉石,并未带其他的。

他和太后导了一场好戏,让自己脱身得更加名正言顺。

不过,他也明白,太后这是让他为自己的选择断了后路。

他太倔强,也太不该。他原以为太后不会放过他,后来想明白了,太后这是不再对他有希望,也死心了。

福临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清凉寺,心里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也好,一切红尘皆是过往。

福临抬起了脚步,往清凉寺走去,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四月,花舞堂。

“娘娘,福公公来了。”半雪扶起了静婉,让静婉靠在了窗棂上。

短短的三个月,静婉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太医来看过,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让他进来吧。”静婉的声音也弱了许多。

很快,小福子就走了进来,如今不在御前侍奉,小福子也没以前那么光鲜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小福子抱着一个箱子进来后,将箱子放下,给静婉请了安。

“快起来,不必多礼,快坐下。”

“多谢娘娘,”小福子抬头看了一眼静婉,看到静婉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娘娘不必这样,不然先帝走得也不安。”

三阿哥已经登基,之前的皇上就只能是先帝了。

“我只是放不下,”静婉叹了口气,“是我太傻,白白地让时间都过去了。”

“娘娘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二阿哥保重身体啊!”

“二阿哥已经大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以后有自己的生活,倒是谢谢你,还陪在二阿哥身边。”静婉说道。

自从三阿哥登基后,御前就有了自己侍奉的人,小福子也从乾清宫退了下来,太后便让小福子去了二阿哥身边。

“奴才能待在二阿哥身边,已经感激不尽了,”小福子笑了笑,“幸好二阿哥不嫌弃。”

“你跟过先帝,性子又稳妥,我也放心。我这样子,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静婉苦笑一声,对自己的身子很是明白,“以后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二阿哥,你的好,我记在心里。”

“娘娘别胡说,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二阿哥那么厉害,又与皇上有兄弟情义,以后辅佐皇上,定能成就一番,以后二阿哥分府出去单过就好些了。”小福子见静婉这样,连忙劝道,“别说娘娘你,就是恪太妃也说过,以后八阿哥能分府出去就行了。”

“我可能熬不到那么久了。”静婉摇了摇头。

小福子知道劝不过,只能拿起地上的箱子,打开来,放在静婉床榻上。

静婉一看,箱子里都是荷包手帕,那一样样都是自己这些年来绣的啊。

“这……”静婉呆住了,“这些怎么都在这里?”

“自从先帝知道娘娘在宫里绣了荷包手帕用来换银钱,便让奴才从内务府都给扣了下来。这些年来,先帝也是看着这些东西睹物思情。娘娘,不管是为了二阿哥还是为了先帝,奴才都希望娘娘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一直都……”静婉心里有些喘不过气来,眼泪也流了下来。

“娘娘,先帝最爱的人是你啊,”小福子说道,“先帝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娘娘你,不让娘娘去守灵,也是先帝的意思,他不想看到娘娘伤心的样子。”

“那端敬皇后……”

“娘娘你怎么不明白呢?”小福子叹了口气,“那端敬皇后不过是娘娘的另一个身份,先帝欠了娘娘一个皇后的身份,所以给董鄂氏追封了一个皇后。”

小福子话里将董鄂氏三个字说得加重了语气。

“我……”静婉这才想起,那年她拒绝了中宫之位,皇上比她还要生气。

“那端敬皇后只侍寝了一次。”小福子说道,“还是因为先帝被她给暗算了。”

“什么?”静婉觉得很不可思议,“只侍寝一次?”

“别人不知道,奴才是皇上最亲近的人,这事自然瞒不过奴才,先帝虽然翻端敬皇后的牌子最多,可是从来不让端敬皇后侍寝,就那唯一的一次,却有了四阿哥,不仅端敬皇后,就是贞妃也是侍寝极少的。”

贞妃因为没有追封,所以只是贞妃。

“为什么?他要这样……那他对我……”

“娘娘,你就是没看清端敬皇后的存在,也该明白,不管是后面的淳嫔、唐太嫔,还是牛太嫔等人,都和娘娘有几分相像,从而知晓皇上的心意啊。”

“我……我想过,可是不敢确认,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他还是不相信我的,也不愿意再去把我放在心里的。”

“娘娘,皇上的心里一直都是有娘娘的。”小福子叹息着摇了摇头,“娘娘,奴才要说的,都说完了,娘娘以后一定要好好地保重啊。”

静婉点了点头,将箱子里的荷包手帕抱得更紧了。

六月。

慈和皇太后生了病,后来慢慢地卧病在床,少年皇帝,孝顺有加,陪侍在慈和皇太后床前。

六月末,静婉出了花舞堂,去了慈宁宫一趟,又去了坤宁宫和景仁宫,回来后,便开始带发修行,吃斋念佛。

康熙二年。

二月十一,慈和皇太后崩,寿二十有四。

五月初八,上尊谥曰孝康慈和庄懿恭惠崇天育圣皇后。

六月初六,与顺治帝、端敬皇后合葬于孝陵。

九月,花舞堂。

静婉正在念着佛经的时候,半雪推门进来了。静婉皱了皱眉头,被打断的感觉很是不舒服,不过她知道半雪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进来的。

“娘娘?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静婉手里的佛珠“啪”地落在了地上,随即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应该是新皇。

“扶我出去吧。”静婉叹口气,起身。

静婉在半雪的搀扶下进了花厅的时候,皇上玄烨已经和二阿哥福全站在了厅里。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宁太嫔不必多礼。”玄烨已经十岁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见静婉请安,连忙迎了上来,扶住了静婉,“朕今日带二哥一起来看看宁太嫔。”

“多谢皇上,”静婉顺势起身,指了指主座让玄烨坐下,“皇上坐下吧,臣妾这里有些清冷,还请皇上不要嫌弃。”

玄烨扶着静婉先坐了下去,才带着福全一起坐了下来。

“宁太嫔这里的确是凄凉了些,”玄烨叹了口气,“朕和皇祖母商量,已经将寿康宫修整好了,找个吉日,让太妃们和太嫔们都搬进去。”

“你辛苦了,”静婉点了点头,“我这边东西不多,随时都能搬进去,左右都是身外之物。”

“宁太嫔你……”玄烨看了看静婉身上的居士服,叹了口气,“昨日恪太妃和朕说了宁太嫔你和皇阿玛当年出宫的日子。”

“她……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了。”静婉有些不自在,别过了身子。

可是眼尖的玄烨和福全还是看到静婉的眼眶红了。

玄烨回头看了福全一样,得到其肯定后,玄烨又开了口,“恪太妃和朕说,宁太嫔不适合宫里,那年和皇阿玛在宫外的日子,更像是平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

“不适合宫里,也已经是宫里了,”静婉苦笑一声,“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皇上的政事繁忙,臣妾就不多留皇上了,皇……”

静婉心急地想赶玄烨和福全离开,她怕自己忍不住,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心,又忍不住地想要肆意。

“宁太嫔要不出宫吧?”玄烨连忙开了口。

“什么?”静婉愣住了。

出宫?

“宁太嫔在宫里觉得太难熬,就出宫一段时间,散散心吧,以后再回来。”玄烨正经说道。

“出宫散散心?”静婉摇了摇头,“那一次出宫,已经用尽了我的所有运气,先帝已经去了,我就该守在宫里。”

她不是塔拉,不会再幸运地得到假死出宫的机会,而且,她还有福全。

静婉抬头看向福全,心里有些对不起他,这些年都是皇上照顾他,比她更用心,皇上走后,他也长大了。

“皇祖母那里和太后娘娘,朕都去说过了,此事朕也和二哥商量过了,若是宁太嫔想要出宫,就出宫散散心吧,让二哥陪你一起去。”玄烨正色道。

太皇太后也同意了?

静婉更加吃惊了,这么惊骇的事情,太皇太后竟然同意!

“臣妾……”静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宁太嫔也不必急着,什么时候想出去了,让二哥来和朕说就行了,朕还记着当初宁太嫔对朕的救命之恩。”玄烨笑了笑。

“皇上切莫这么说,那不过是臣妾的举手之劳。”听到玄烨提起那年的事情,静婉连忙站了起来,对玄烨福了一身,“再说,那也是奴才们救的皇上。”

“哈哈,”玄烨笑了起来,对于静婉的推辞反而高兴,“宁太嫔不必拘礼,就是没有那救命之恩,二哥跟在朕的身边,朕也该对宁太嫔多多关心。”

“二阿哥能帮到皇上,也是他的造化。”静婉说得平静,她不想给福全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有二哥相助,也是朕的幸运,刚刚朕和宁太嫔说的事情,宁太嫔好好考虑,考虑好了,朕再安排。”对于静婉的态度,玄烨心里也很开心。

额娘在他耳边说了那么多,虽然皇祖母让他不要听额娘的,可是额娘的话,有些他还是记住了。

不过,纵使皇阿玛当初对二哥青睐有加,但二哥对皇位不感兴趣一事,他很明白,不然,现在就是他俯首称臣了。

而且,皇祖母后来告诉他,皇阿玛知道他聪慧,才让他承了这大业的。

“皇上……”静婉犹豫地开了口,“若臣妾出宫的话,皇上怎么安排?”

“宁太嫔放心,朕本来就将你的住所安排在了寿康宫的西北角落,宁太嫔又吃斋念佛不与常人来往,除了皇祖母和皇太后,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你出宫。

“若是想要让二哥陪着,朕就说二哥出去游历,若是不让二哥陪着,朕就派个可靠的人护着宁太嫔。”

“是吗?”静婉听完,在心里想了想自己出去的可能性,“让我想一想吧,想一想……”

十月。

静婉带着其木格出了宫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半雪还留在宫里,不能随她一起出来,而其木格会些身手,也能护她周全。

“主子,咱们去哪儿呢?”其木格问道,出宫时,静婉就告诉她不能再叫娘娘了,最后她选择叫主子。

“如今天气冷了,江南好一些,咱们去江南吧。”静婉说道。

其实,她是想回家看一看,那里不仅是她的家,也有很多她和皇上当年游玩时走过的路。

“好。”其木格应道,她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宁太嫔,宁太嫔想去哪里,她就陪她去哪里,宁太嫔想回宫,她就陪她回宫。

于是,在静婉确定好去哪里之后,马车便载着女扮男装的静婉和其木格一起往南方驶去。

寿康宫。

还没有搬进寿康宫的时候,雪蝶从翊坤宫去咸福宫也要两日去一次,如今搬进寿康宫,雪蝶的敬轩堂离静婉的宁未阁更近了些,就一日去一次。

雪蝶这一日,依旧来了宁未阁,她知道里面没有静婉,因为静婉谁都可以瞒,却不会瞒了雪蝶。

而雪蝶一次不落地来宁未阁,也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宁未阁是空的。

江南泰兴。

“主子,原来江南这么漂亮?”其木格看着江南的夜市,开心极了,“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在京城里,她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出来玩过,而这一路上为了安全,也没有夜里出来过。

“那你跟我来也算是没错了,”到底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静婉的心情也是好多了,“不过,快要过年了,年味儿重了。”

“对,对,对,”其木格点了点头,“这里到处都是灯笼,也有许多玩意儿呢。”

因为快要过年,街上热闹了许多,也红火了许多,人来人往的热闹极了。

“主子,这边,这边。”其木格跑到一处胭脂水粉摊上,不停地对静婉招手,“这里的胭脂水粉好香啊。”

“喜欢吗?”静婉跑到跟前,“喜欢的话买上一些,我付银子,回头送给喜欢的姑娘。”

静婉这话一说完,其木格就羞红了脸,一旁的摊主也笑着接了话,“是啊,公子,小的这里的胭脂水粉可是全泰兴最好的,公子买了小的的胭脂水粉,一定会追到心仪的姑娘,成就一段佳话的。”

其木格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男装。

“全泰兴最好的胭脂?”静婉拿起了胭脂,刚想说话,就被旁边的人打断了。

“公子可不要受他的骗,”一个姑娘跑了过来,脾气颇有些泼辣,“胭脂水粉虽然不错,可怎么也比不上那竹雨梦林胭脂楼的胭脂水粉的。”

“这……”摊主沮丧着脸,谁不知道那里的胭脂水粉好,可那也不是谁都用得起的啊,“小的这……”

“姑娘你是不知道这泰兴的……”静婉一听笑了,想要告诉她,这摊主的胭脂水粉虽然比不过竹雨梦林的,可也是泰兴上好的,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愣住了,“塔拉!”

那边塔拉正拉着巴雅尔洋洋得意着,又解救了一个受害者的时候,听到这一声叫声,看过去,也才看清楚,“静婉!”

其木格在静婉叫出的那声后,看向塔拉,傻了眼,静妃?

不对……

“真的是你,”静婉冲过去,去拉塔拉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静婉还没得到塔拉的回答,却被塔拉身后的巴雅尔推了过去。

“臭小子,你干什么呢?”

看到静婉被推了出去,幸好其木格拦住了,才没有摔倒。塔拉才反应了过来,静婉穿了男装,不是熟悉的人,不好认出来,连忙拉开巴雅尔,“巴雅尔别闹。”

“他……他。”巴雅尔被塔拉这么一拉,心里委屈极了,不敢再说话。好在摊主嘀咕了一句“原来是姑娘,我说怎么那么清秀呢”,巴雅尔这才反应过来。

“静婉你没事吧?”塔拉去扶静婉,“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我没事,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回客栈吧。”静婉笑了笑,真好,还能碰见塔拉。

“好,好,走,回客栈。”塔拉连忙扶着静婉,回头又狠狠地瞪了巴雅尔一眼。

胭脂水粉摊的另一边,一个和尚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到了胭脂水粉旁边,盯着那胭脂水粉看了看。

“走,走,走,一个和尚看什么胭脂水粉,难不成红尘未了,还想送给什么相好的不成?”摊主还没开口,一个看胭脂水粉的大家姑娘发了火,买个胭脂还能碰上这种事情,晦气。

那和尚叹口气,转身离开。

静婉要是迟走一步,就能看到这个和尚的样子,福临。

再说福临吧。

半年前,五台山清凉寺。

“行痴,你还是下山吧。”清凉寺住持开口说道。

“师父为何要赶走弟子?”福临很是不解。

“你红尘未了,还是回去吧。”清凉寺住持劝道,“你若是能将红尘根断,再回来也不迟。”

“可能是弟子心里还有杂念吧,”福临苦笑一声,“师父,弟子这就下山,出去游遍天下吧,若有一天能放下所有,再回来。”

“你若是能真的放下,哪里都是佛。”住持笑了笑,行痴还是没有放下。

自五台山清凉寺离开后,福临一路走来路过了不少地方,也去过不少地方,也不知是心里想的还是怎么回事,他竟然一路向南。

甚至,刚刚,他好像听到有人叫“静婉”,哈哈!那个女施主骂得对,他就是红尘未了啊。

福临摇着头,从脂粉摊离开。

番外1

樱雪纷飞,过往云烟

天命九年冬。

十二岁的樱雪看着面前的府邸,大红灯笼高高挂,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爱恋着多尔衮那么久,曾以为她能和多尔衮永远在一起,可是现在呢,现实却是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博尔济吉特氏,他的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不是她马佳氏樱雪!

因为他是大汗最喜欢的儿子多尔衮!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女。

这一年的冬天,她站在雪地里,差点哭坏了身子,也差点就要为爱殉情。

后半夜,多尔衮从婚房里跑了出来。

“樱雪,樱雪,你真傻。”多尔衮从院子里翻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还在雪地里的樱雪,心疼地跑到了跟前,将身上的外衣解了下来,披在樱雪身上。

“多尔衮,我的心好痛,我刚刚真的很想冲进去,把你抢回来,可是……可是我不敢。”她不敢,她也不能让他为难,更不能把阿玛、额娘的性命当作玩笑。

“樱雪,相信我,我爱的是你,不是她,不是她!她只是阿玛指给我的女人,我根本不喜欢她,你要相信我,真的。”多尔衮拼命地向樱雪保证,他真的不爱府里那个还等着洞房的女人,博尔济吉特氏乌兰。

“可是,她是你的福晋,是你一辈子要在一起的人,以后只有她能名正言顺的站在你的身边,不是我,是她。”樱雪刚刚才擦干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樱雪,你放心!待过了年,我就去向阿玛求亲,我定要将你娶回来。”

“不可能!”樱雪摇了摇头,“你已经有福晋了,我不能,不能再嫁给你,我不想要做妾。”

“不是妾!”多尔衮解释道,“是侧福晋,以后我定然只宠爱你,她只是有名无实的福晋罢了。”

“侧福晋也是妾。”樱雪反驳道,“我不能让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我不要,不要!”

“樱雪!”多尔衮晃着樱雪的肩膀问道,“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委屈一下吗?你到底爱不爱我,难道名声就那么重要吗?为了我,能不能做我的侧福晋,我保证以后只爱你一人。”

“不要。”樱雪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不……”

多尔衮被樱雪拒绝的难过,搂过樱雪,热唇吻了过去。

他太急,她太无力。

他们都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可是,那两颗相爱的心,让他们更痛。

她不知道是否退让会得到幸福,也不知道以后的是否能做一个不被人非议的侧福晋。

告诉她,他不爱福晋,那福晋是大汗为他做主的,他不得不从。

他和她说了好多,好多……

后来,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她同意了他的安排,他纳她为侧福晋。

天命十年一月。

多尔衮终于取得大汗的同意,将她赐给他为侧福晋,于第二年完婚。

她之所以同意以侧福晋的身份跟着他,是因为她相信,他会做到,会真的只爱她一人。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她的劫不是多尔衮府里的那个博尔济吉特氏乌兰,而是另外一个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

天命十年二月。

皇太极迎娶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的时候,多尔衮在外面打仗,还没有回来,樱雪去参加婚礼宴席的时候,还想,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女子,会那么好看。

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十三岁,作为其亲姑姑哲哲的代孕替补,由她哥哥吴克善护送到盛京,嫁给皇太极,为其侧福晋。

而她的姑姑博尔济吉特氏哲哲为皇太极的大福晋。

天命十年十月。

多尔衮打了胜仗回来,与几个阿哥们都约了去城外看风景。

多尔衮自然带了大福晋乌兰,并也约好了樱雪一同去。

此时,正是秋季枫叶红火的时候,城外有一片枫树林,正是满地枫叶飘飞,红红的很是好看。

而正是这次,多尔衮认识了布木布泰,那个漂亮的女子。

可惜,她已经是八哥的女人了。

多尔衮站在枫树林里,看见布木布泰向她走来,他有些紧张,正好看到肩头落了一片枫叶,就伸手拂下,而她已经走近,他多长不急,喊了一句。

“八嫂。”

“呵呵,你就是多尔衮吧?”布木布泰在多尔衮面前停了脚步,笑着问他,“我和皇太极大婚的时候,你不在,如今却是第一次见面呢。”

“是啊,”多尔衮耳朵都红了,“说来是弟弟的不是,回头给八嫂补上礼物。”

“你有这份心就行,礼物什么的都不需要。”

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交谈得欢快,不远处被冷落的樱雪受不住暗自流泪。

而后,多尔衮为了给布木布泰准备礼物,花费了很多心思,也冷落了樱雪。

“八嫂,这是我亲自雕刻的仕女像。”多尔衮将手里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送给了布木布泰。

“这……”布木布泰看着多尔衮送过来的木雕,惊讶极了。

那木雕也就高半尺,宽两寸,可是从上到下,不管是发型还是脸型五官,乃至裙摆花边,都栩栩如生,丝丝分明。

“好漂亮啊!”布木布泰不禁惊喜道,“真的送给我的?”

“是啊,八嫂喜欢吗?”多尔衮问道。

“喜欢。”

“八嫂喜欢就好。”多尔衮高兴地说道。

多尔衮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幕,被尾随而来的樱雪看的分明。

同时,樱雪也明白,布木布泰对多尔衮也不只是单纯地当做弟弟。

樱雪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否还要继续嫁给多尔衮。

天命十一年。

她还没有来得及急嫁给多尔衮,大汗就死了,皇太极继汗位。

天聪元年。

多尔衮在布木布泰的院子里,种下了一排排的枫树。

樱雪明白,多尔衮不是一时兴起,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不仅在多尔衮的心里将乌兰挤了出去,也将她马佳氏樱雪也挤了出去。

天聪二年的秋天。

樱雪等不得来娶她的多尔衮,向多尔衮提出解除婚约,而此时的多尔衮因为布木布泰有孕身子不适,顾不上樱雪。

同时,也没有女子提出解除婚约一说。

天聪三年正月初八。

樱雪已经在多尔衮的府邸门口跪上了三天三夜,因为她的刺激,所以布木布泰难产了。

“樱雪!你怎么变了!”得知布木布泰已经历经辛苦产下一女后,多尔衮的心思才放了下来,顾得上跪在门口的樱雪。

“我没有变,”樱雪看着多尔衮,眼神已经变冷了,“是你变了,你变的我都不认识了!”

“我没变!”多尔衮反驳道,“我一直都是我,你变了,你怎么变得那么泼辣,若不是你刺激了布木布泰,她能难产吗?”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樱雪冷冷地问道。

“你说什么?”多尔衮愣住了。

“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为什么要那么急,为什么……”

樱雪的话还没说完,多尔衮的一巴掌打了过来,樱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该彻底死心了才对,她以为她说要退婚,他没有同意,是因为还对她有一丝的不舍,却不想……他应该是顾不上。

“多尔衮,放过我吧,我累了。”

天聪四年。

樱雪从盛京消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顺治元年。

时隔十五年,多尔衮才又一次看到樱雪。

彼时,她牵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身旁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一家四口,倒是亲密。

其实,樱雪离开后,多尔衮就后悔了,可是他已经找不到她了。

而她,已经以如烟的名字,活在另一个真正爱她的男子身边。

番外2

五福齐全,逼婚快乐

康熙六年正月。

康熙玄烨下旨,二阿哥福全封为裕亲王,参与议政。

这一日,下了朝后,玄烨将福全留在了御书房。

“这几日下了朝都在做什么?”玄烨让御前宫女给福全上了茶水。

“臣下了朝就回府里了啊,”福全说道,“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练会儿功,打会儿拳罢了。”

“无趣。”玄烨一听摇了摇头。

“怎么无趣了?”福全不明白地反驳问道,“皇上你天天儿有政务要处理,臣可没有。”

“啧啧,”玄烨瞥了福全一眼,“二哥比朕还要大一岁,朕已经大婚两年,你怎么还不给朕找个皇嫂啊?”

“皇上,臣才十五岁,不急!”福全咬牙挤出一句话,难怪他留下自己不说政事,只顾着和他闲聊,原来是这事?

“不急?朕可是十二岁就大婚了!”玄烨白了福全一眼,“前几日,皇祖母还和太后商量世家女子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呢。真的,要不,明年大选,你和朕一起去,给你挑个福晋,年轻漂亮的,温柔贤惠的。”

“不要,”福全黑了脸,“再等几年,回头臣自己去和皇祖母还有太后说,臣不急。”

拿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压他也没用,他才不会急着找福晋呢。

他才不要像阿玛、三弟这样,找了很多女人!

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最爱的人?他宁愿只找一个女人,一辈子相亲相爱。

就像阿玛和额娘一样。

想起前几日得到的消息,福全不禁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要就不要,你笑什么?”玄烨看着福全前一秒还黑着脸,这会又莫名其妙笑了起来,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二哥平日里笑得极少的,“二哥,你不会又想什么坏点子了吧?”

“没有,”福全收起了笑容,“皇上若没事,臣就先回去了。”

“呃,去吧,去吧。”玄烨无奈。

福全起身告退,刚走到门口听见玄烨的话,差点在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

“去吧,去大街上溜达溜达,给朕找个嫂子回来。”

福全无奈地抹了把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御书房,很快回了府。

没办法,谁让他真的没有那些什么有趣的去处呢?

裕亲王府。

“王爷回来了。”姜福如今是裕亲王府的总管。

“嗯,”福全点了点头,往练武场走去,“明安图呢?”

“王爷,明安图大人他,”姜福犹豫了一下,“明安图大人今儿还没来呢。”

“他还没来?”福全愣住了,停下了脚步,回头很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他今日休沐吗?”

“没有,昨儿明安图大人还说今儿来的呢,可是今儿到现在都没有来,奴才也不清楚,所以一直在等王爷回来。”

“是吗?”福全想了想,担心地问道,“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要不奴才派人去明安图府上看一看?”姜福小心地问道。

“嗯,让人去……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吧,左右无事,今儿就不练功了,省得那老小子说我无趣。”福全本来还想派人去找明安图,可一想自己一人练功有些无趣,等等,无趣?

怎么回事?他不会因为今儿玄烨那老小子说的话,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吧?

不过,也是,今儿就不练功了,出去溜达一圈……不,不,不,他是去找明安图,他是因为担心明安图而出去的。

嗯,的确是这样,明安图是他的师父,他得关心关心师父。

下定心思的福全转身又往外走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姜福。

主子怎么转性了?老小子说他无趣?

虽然主子的确无趣得很,可是怎么这个时候开窍了?还有,他口中的老小子是谁?不会是当今皇上吧?

在姜福愣在那里的时候,福全已经晃悠着出了裕亲王府。

走到大街上的时候,福全才想起来一件事情,明安图家在哪?

不过,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难得住福全,福全想起城里侍卫的府邸大抵都是在西街后边,所以,福全就往西街走去。

福全走得不快,左右明安图也是个大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而他也刚好可以在街上玩一玩。

西街不像东街那么繁华,东街商铺比较多,但也比较气派,不过,西街这边倒是更多小吃商铺、杂货铺。

福全对这些吃食并不感兴趣,毕竟宫里的吃食是最好最多的,但街上热热闹闹的样子,让福全感慨颇深。

突然,福全只觉得自己被人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撞自己的那个人,飞快地跑了。

“你个呆子,钱袋被偷了。”福全正愣着,旁边来了个清秀的公子拍了自己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说完,那小公子就往前跑去,去追那个撞了福全的人。

福全一摸腰间,果然没有了荷包!找死,偷东西,偷到老子身上了?

福全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西街人多,福全跑得不易,只能施展轻功追去。

他才不是因为那荷包里的一点子银两,而是那个荷包,那荷包可是额娘留给他的!

很快,福全就看到了那一前一后,一躲一追的两个人,福全足尖一点,跳到了两人面前,将那个小贼堵个彻底。

那小贼一看前面有人堵住,就想转身,可那清秀的公子也追了上来。

“嘿嘿,看你往哪儿跑,钱袋拿来!”

那小贼一看,又要往旁边跑去,结果福全手一伸,就拽了回来。

“两位大爷饶命,”小贼一看跑不了,跪了下来,将荷包捧在手上,“大爷饶命,小的也是几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快要死了,才抢了大爷的银子,大爷饶命。”

“饿死了也不能抢银子,”清秀公子呵斥道,从小贼手里拿过荷包,“你可以去找些活计,怎么都能过活。”

“可是,可是小的这样,根本没人要啊。”那小贼不大,骨瘦如柴,一身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

“公子,荷包给你,”那清秀公子将荷包扔给了福全,“看看银钱少不少?”

“荷包回来就行了。”福全并不在意里面的银钱,接过了荷包。

“你!”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小贼,“好了,你走吧,以后切不要再落入我的手里,你若是找不到活计就来找我。”

“给你,”福全将荷包里的银子都倒了出来,给了小贼,听小贼说的话,可能真的有苦衷,“去好好地吃上一顿,给自己置办些衣服,以后好好做工,若是没有合适的活计,也可以去当兵,守卫家园。”

“这……”小贼看到这么多的银子,也愣住了,没有想到今儿自己会碰上真正的好人。

“去吧。”

“公子,这些用不完,”小贼只拿了两个碎银子,将其他的又递到了福全面前,“我真的是因为饿了才抢钱的,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都拿着吧,留在手里若是以后你也能碰见这样困难的人,别忘了帮别人一把。”福全见这小贼觉悟挺高,心里暗道,此人若是真心悔过,定能成事。

“是,多谢公子,”小贼红了眼眶,将银子紧紧握住,给福全和公子磕了头,“小的秦臻定会记住两位公子的大恩。”

秦臻磕了头后,便离开了。

“没看出来,你不仅呆,还挺善良的,”小公子看向福全,调侃道,“你就不怕他骗你?”

“我只要这个荷包回来就行了,”福全看了看荷包上的花纹,见丝毫未损,揣进了怀里,“而且,我已经为他指明了正途,他以后怎么走,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小公子撇了撇嘴,“怎么?是哪个女人送你的荷包?”

“是,”想起额娘,福全的脸色缓和了一点,“那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切……”小公子不屑地说道,刚要再说,瞥到一处,顿时脸上大惊失色躲到了福全的身后,“拜托拜托,刚刚我帮你夺回荷包,你也帮我挡个灾。”

“什么挡灾?”福全不解地转了身,正好将小公子暴露出来。

“你个死丫头,快跟我回府!”一只大手,伸了出来,将小公子从福全身后拎了出来,“天天不打,上梁揭瓦。”

“阿玛,阿玛,疼,疼,疼,在我朋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小公子,不!是小姑娘哭丧着脸,就着被拎起来的耳朵喊痛。

“你什么朋友?天天那么多朋……”明安图被自家女儿差点气疯,看向刚才遮挡住女儿的男子,不想呆住了,也松了拎住女儿耳朵的手,“王爷?”

他刚刚老远地就看见了自家女儿穿着男装和一个男人讲话,也没注意,毕竟抓回女儿重要,可这时再一看,这男子竟然是王爷!

“王爷?”小姑娘揉了揉被拎红了的耳朵,看向福全,满是疑惑,“阿玛,这小子是王爷?”

“别没大没小!”明安图呵斥道,“还不快给王爷行礼。”

“这么小怎么可能是王爷嘛,”小姑噘着嘴巴,很是不解,“那些王爷可都是几十岁的。”

“你……”明安图还想伸手去揍女儿,想了想福全在身边,就收回了手,对福全说道,“王爷恕罪,小女铃儿太顽皮,多有得罪还请王爷见谅。”

“无事,本王也不能和一个丫头置气,”福全摆了摆手,“本王还想着今日你怎么没去王府,原来是在这教育女儿呢。”

“你不是也不大吗?还叫人丫头。”铃儿在明安图身后,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你!”明安图被气得不轻,就要伸手,被福全拦住了。

福全看向铃儿,这个丫头果然有趣,若是天天有这么个开心果儿在身边,是不是……

等等?有趣?他刚刚觉得这个臭丫头有趣?天啊!他是不是疯掉了?

福全咳了两声掩饰了不自然,对明安图说道,“今儿就不练功了吧,本王今日休假一日,玩一玩,你回家继续教训女儿吧,本王回府了。”

福全转身就走,不想再多留一会,他怕自己的脑子会继续坏下去。

“等等!”铃儿噌地从明安图身边溜了过去,拦住了福全的路,“那个,你……王爷,你能不能教我轻功,你刚才施展轻功的时候简直太帅了,比我阿玛帅多了,我阿玛老了,不好看。”

福全被铃儿夸得脸红,正手足无措的时候,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本王这轻功就是你阿玛教的,你让他教你好了。”

“他才不会教我呢,要不我怎么会找你,”铃儿想也没想地就说,说完才反应过来,“你说你的轻功是阿玛教的?我不信,你的轻功比我阿玛好太多了。”

明安图被铃儿这么拆台,也差点气疯掉,连忙追了过去,将铃儿拉了过来,“铃儿别闹,王爷政事繁忙,才没有时间教你轻功呢,回头阿玛教你。”

“好了,你阿玛教你,那本王就回府了。”福全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别……”铃儿还要再说什么,就被明安图给拉了回来,只能回头对她阿玛抱怨道,“阿玛就会说胡话哄我,你明明就不会教我轻功。”

“你个丫头片子学什么功夫,”明安图被铃儿气了那么久,王爷不在,也就敢上手训斥了,一巴掌拍在铃儿的头上,当然也没敢用力了就是,“还不快回去跟你额娘学习绣嫁妆,别忘了,你现在已经定了亲!”

说到定了亲,铃儿垮了脸。是啊,她已经十四岁了,两年前大选落选后便在家里。前几日阿玛和额娘才给她敲定了婚事。

那一家是文人世家,规矩极多,她才不要嫁入那样的人家,而且,她不喜欢那个从未谋面的男人!

她喜欢……

突然,铃儿的眼前浮现刚刚福全的面容,英俊潇洒,面目慈善……

等等!他是王爷,她高攀不起,也不愿嫁入皇室,因为皇家的规矩更多!

她只想找一个疼爱她的夫君,不会用那些女德女戒来约束她,管教她。

“是,阿玛。”铃儿低下了头,跟在明安图身后回家,她没有办法,逃脱不掉这个世俗。

慈宁宫。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福全给太皇太后请了安。

“起来吧,”太皇太后放下了手中的佛珠,让苏沫儿给福全上了茶水,“快坐下。”

“多谢皇祖母。”福全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旁边。

“你呀,”太皇太后无奈道,“也不知道你像谁,天天板着个脸,见到谁都没个笑脸,哀家可真不想看见你。”

“皇祖母,孙儿知错。”福全只能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

“算了,你还是别笑了,”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福全那笑得更加狰狞的脸,很是无奈,“笑起来更丑。”

“皇祖母。”福全又恢复了自己的冷脸。

“好了,”太皇太后开了口,“前几日,皇上应该有和你说吧?”

“皇上和孙儿说什么?”福全很是不解。

“你又装傻!”太皇太后斥责道,“皇上比你还小一岁都大婚两年了,你呢?你给哀家找到的孙媳妇呢?你这样让哀家怎么放心?哀家还想看到重孙子呢。”

“皇祖母,”福全一听,脸色又黑了,皇祖母这是在那老小子说了没用后,亲自上阵了吗?可是他真的不急啊,“孙儿若是没有记错,荣常在已经有孕了,好像还有一两个月就能为皇上诞下龙嗣吧?到时皇祖母就有重孙了。”

“你!”被福全堵了回来,太皇太后差点气吐血,索性撂下话,“哀家不管,今年你必须给哀家找个孙媳妇回来,当然你可以找个合自己心意的。若再拖下去,哀家明年就在大选上,随便给你找个闺秀。”

“皇祖母,”福全一听,心里更苦,这都近八月了,离过年不远了啊!皇祖母可真是逼迫得太紧了,“能不能再过几年。”

“哼,”太皇太后白了福全一眼,“明年别说是你,就是常宁也得乖乖给哀家挑个媳妇!”

常宁?福全一听,不说话了,常宁明年也才十二岁。

从慈宁宫出来,福全烦恼极了,才走到御花园,就碰见了在园内赏花的太后。

“是福全吗?”

福全刚想闪躲,就被眼尖的太后给看见了,只能近前请安。

“儿臣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福全啊,这是从哪里来的?”

“儿臣从太皇太后宫里刚出来。”

“从太皇太后那里吗?前几日太皇太后还和哀家说你一个人住在裕亲王府,怪冷清的,让哀家给你想想哪家有适龄的闺秀呢,这不……”

“太后娘娘,”福全头大地赶紧拦住了太后继续要说的话,“儿臣记得皇上让儿臣去御书房论事,儿臣差点忘了,儿臣就先去御书房了,明日儿臣给皇上告假,再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算了,”太后话没说完,只能叹了口气,“快去吧,记得别忘了找媳妇,你一人住在裕亲王府里也不行,哀家还等着抱孙子呢。”

“是,儿臣告退。”福全擦了擦汗,步子比平时快了许多。

看福全落荒而逃,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福全跑那么快,好像哀家在后面追他似的。”

“可不是,”其其格接了话笑道,“奴婢估计裕亲王怕是已经被太皇太后念叨过了,所以这是又怕娘娘你说呢。”

“唉,”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思很是惆怅,“太皇太后和哀家这是怕福全一个人太孤单了呢,毕竟静婉她……”

太后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娘娘,”其其格犹豫了一下,说道,“敬太妃娘娘今儿又招了太医了。”

“唉,自从璟妍出嫁,雪蝶她的身子是越发一日不及一日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这福全是雪蝶看着长大的,福全还没有成家,雪蝶也不舍啊。”

“那太后为何不告诉裕亲王实情呢?说不定裕亲王知道了敬太妃的情况,也会认真去找个福晋回来呢。”

“雪蝶不让告诉福全,雪蝶说,比起看到他早成家,她更希望福全能找个知心的人,以后相伴一生。”

御花园不远处,因为丢了扳指而悄悄回到御花园寻找的福全,听到了太后和其其格说的这些话,愣住了。

原来,是因为雪蝶姨娘吗?所以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才那么急迫地让他成家吗?

捡起地上的翡翠扳指,福全用尽力气握在了手心,这扳指还是雪蝶姨娘送他的呢。

福全抬腿往御书房走去,刚刚是为了避开太后的追堵,说是来御书房。可是这次他是有事要做。

“皇上,让内务府给臣操办吧。”

“操办什么?”玄烨一头雾水地扔下了奏折。

“你们不是让臣娶亲吗?可以,今儿八月初六,那就十一月初六吧,臣娶亲。”

“什么?你娶亲?”玄烨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你找到合适的女子了?这么快?”

“还没有找到。”福全不自然地蹭了蹭鼻子。

“没找到娶什么亲,”玄烨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朕的内务府可不是天天儿没事做。给你操办好了,那天没有新娘子,内务府可不就白准备一场。”

“放心,臣说到做到,”福全正经道,“三个月内,臣一定会找到合适的女子,十一月初六举行婚礼。”

“你……认真的?”玄烨追问道。

“嗯,皇上让内务府去准备吧,臣回去了。”福全行了礼,就要退下。

“你去哪?”

“回去上大街上抢媳妇去。”

福全走后,留皇上一个人在御书房愣了很久,他的二哥怎么开窍了?

福全出了宫也没耽搁,就直接回了裕亲王府。

“姜福,去给我找个媒婆来。”一进裕亲王府,看到姜福,福全就吩咐道,“我要十一月初六那日娶亲。”

“王……王爷,”姜福惊讶得像是被猫吃了舌头,“娶……娶亲?”

“嗯,”福全点了点头,“找个好的媒婆,我不差银子,给我找个大家闺秀。”

“那王爷有什么要求?”看王爷一脸正经,姜福也只能跟着上了心,“是想要书香世家的女子,还是大家闺秀?”

“像额娘那样的,”福全想了想说道,“不过,好像世间再无额娘那般好的女子了,不若……”

福全眼前仿佛浮现了那个倔强的女子,心里突地一下。

“明安图呢?”福全看了看空空荡荡的练武场。

“明安图大人有事,今儿派人来传了话,来不了。”姜福擦了擦汗。

“有事?怎么了?”

“奴才问了传话的人,好像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不止今天,怕是这几天都不能来了。”

“他家出事了?”福全心里咯噔一下,腿一抬就往外走去,“你知道明安图家在哪儿吗?我去瞧瞧。”

明安图和姜福去到西街后面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了那边挤挤攘攘的人。

“王爷,”姜福脸色一变,“那些人都围在明安图大人的府邸。”

“怎么回事?”看到那么多人,福全有些不安,步子更快了。

福全和姜福挤过人群进了院子的时候,也是愣住了。

院子里,铃儿跪在地上,一个妇人搂着铃儿泪水落个不停,明安图在一旁也是急躁得很,但还是耐住性子说道:“大人放心,令公子的诊治费,我明安图全部承担。”

“全部承担诊治费算什么?”明安图对面的男子挺着大肚子,一说话满嘴的唾沫星子,“我们府里是缺钱的人吗?我还瞧不上你那点银子,不行!你这闺女,咱们家不要了,退亲!”

“不能啊,大人,”明安图的脸都垮了,这若是退了亲,铃儿就毁了,“我让铃儿给令公子赔礼道歉。”

“不要!”铃儿虽然跪在地上,可还是挣脱开弥萝的束缚,“阿玛,我不道歉,退婚就退婚,我还不嫁了!登徒子罢了,谁爱要,谁要!”

“呦吼吼,”那大肚子男旁边的一个猥琐男人,歪着被打成猪头的脸,看向铃儿骂道,“你还不愿意嫁,你不过是一个落选的女人,有什么好清高的?还敢打本少爷,还不愿意嫁给本少爷。本少爷看你退了婚,还能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明安图,咱们也不是那等子不讲理的人,”那大肚子的男人瞥了一眼儿子,又瞥了一眼铃儿,对明安图说道,“如今你家女儿这样,咱们实在不好做亲家。不若这样,我家儿子娶了正妻之后,再纳了你女儿为妾可好,也算是……”

明安图一听,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他再是不希望女儿被退亲,可也不想女儿被这般侮辱,正想撕破脸去骂的时候,就见铃儿又开了口。

“我不稀罕找什么男人,”铃儿的脖子仰得高高的,“若是天下的男人都如你这般猥琐不堪,我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嘿,这是给你脸不要脸了,”那猪头男一听,也没有想到这女子够泼辣,更对味了,“咱们可是有婚约的,本少爷让你做妾还是做通房,你可没法子。阿玛,这亲咱们不退了,就当带一个暖床的……啊!好痛!谁!”

猪头男话还没说完,就飞了出去。

福全拂了拂衣摆,解下了身上的玄色披风,走到了铃儿身边,将披风披在已经傻掉的铃儿身上,又将她抱了起来,“以后,除了宫里的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你不用再给别人下跪。”

“王……王爷。”姜福看着自家王爷抱着人家的未婚媳妇,还说那样的话,更是惊掉了下巴。

“王爷?”大肚子男刚想呵斥是谁的时候,就听见了姜福的叫声。

“王爷怎么来了?”明安图反应过来,赶紧走到福全身边,“铃儿快下来。”

“明安图,十一月初六,本王和铃儿大婚,你们开始准备吧。”

“这……这,王爷这怕是不行,”明安图小心翼翼地说道,“铃儿她高攀不起。”

“没什么高攀不高攀的,”福全瞥了一眼大肚子男那一对父子,“他们也不过是看中了你四等侍卫的身份才来结亲的。”

“可是,王爷……”明安图还要拒绝,就见福全已经抱着铃儿往外走去。

“姜福,这里交给你了,本王不希望裕亲王妃再受委屈。”走之前,福全将话留了下来。

福全将铃儿往马背上一放,自己也坐上了马背,将铃儿紧紧搂住,一踢马腚,马儿便跑了起来,一路急奔出了城。

到了城外,马儿寻了一个有水有草的地方停了下来。福全下了马,也将铃儿从马上抱了下来。

“好了,这里没有旁人了。”福全将铃儿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

“不是还有你吗?”铃儿撇了撇嘴。

“那我过去,你一个人静一会。”福全转了身子,想要去那一边。

“哎,别走。”铃儿连忙伸手拉住了福全的衣摆,“我怕?”

“怎么了?”福全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那么大的胆子,将人打成猪头,你还怕?”

“切,谁让他对我动手动脚的,没打死他算他走运。”铃儿翻了翻白眼,又想起什么,对福全调侃道,“等等,你还会笑啊?还有,你在我面前怎么不自称本王了?”

她可没有忘记上次在大街上,他可是一口一个本王呢。

“嗯,下次告诉我,我帮你揍他,”福全收回笑脸,“你是未来的裕亲王妃,我在你面前不用自称本王。”

“呃……”铃儿挠了挠脑袋,红了脸,“你说的那些不是为了给我解围吗?怎么还当真了?”

“这个嘛,”福全又忍不住逗弄起铃儿,“我估计,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将会是裕亲王妃了,若是你现在反悔,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铃儿哼了一声就转过了身子,其实心底紧张得很,随手抓起了腰间的荷包把玩。

荷包?

铃儿脸色一变,想起一件事情来,他不是有心上人吗?

“你要是不嫁给我,那十一月初六,我一个人去拜堂吗?”福全拉了拉铃儿的袖子。

“你不是有心上人吗?”铃儿转过身子,心里有些酸酸的,“我还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十一月初六你和你心上人……”

“等等!”福全拦住了铃儿不让她再说,很是不解地问道,“什么心上人?我怎么不知道?”

“怎么没有?”听到福全不承认,铃儿的脸色更加难看,指着福全的胸前就问道,“你怀里的那个荷包不就是你心上人送你的吗?我瞧着做工精细,定然是大家闺秀做出来的,我可没那个手艺。”

“你说这个啊,”福全反应过来后,从怀里掏出了荷包,“这当然是大家闺秀做出来的,是世上最好的荷包。”

“你承认了!”铃儿一听,只觉得心里更加难过,气得转身就要走。

“哎,别走。”福全连忙拦住,将铃儿搂在了怀里。

“登徒子,放开我。”铃儿挣扎道。

“你可是裕亲王妃,我未来的福晋,我怎么就是登徒子了?”

“你有心上人,还招惹我干吗?”铃儿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怎么所遇都是非人?难道她真的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吗?

她承认,很多女子定了亲后,外人前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私下里却不一定是,可她不愿如此!

那个登徒子再好,她也不愿意!她承认只是一面她就对这裕亲王爷动了心,也知道自己高攀不起。

可是刚刚他在那些人面前说了那些话的时候,她很是感动。

为什么?她没有先遇到他呢?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他念念不忘,世上最好?

“好了,好了,”福全连忙哄道,“这荷包是我额娘送我的。”

“你额娘?”铃儿愣住了,脸上还挂着泪珠。

“对呀,”福全点了点头,“我额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这……”铃儿这才发现弄了一个大乌龙,顿时更加羞红了。

“放心,以后我带你一起去见额娘,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说完,福全将唇印在了铃儿的脸上,慢慢地吻去了她的泪珠,最后印在唇上。

十一月初六。

福全穿着红色吉服,从裕亲王府出发,去了明安图府上,将铃儿迎了出来,两人一同往宫里去。

为了让铃儿的身份更配得上福全,皇上下旨晋明安图从从五品四等侍卫到正四品二等侍卫。

进了宫后,先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跪拜,又给太后跪拜,而后才给皇上和皇后跪拜。

因为福全是皇上的兄长,皇上免了福全二人的大礼。

两人从皇宫里出来后,回了裕亲王府,又行了最后的礼。

十一月初八。

福全带着铃儿先去了一趟静婉的宁未阁,后又去了雪蝶的敬轩堂。

“娘娘,裕亲王带着王妃来看你了。”语若红着眼眶将躺在床上的雪蝶扶了起来。

“快让他们都进来。”雪蝶也很是开心,气色好了不少。

“姨娘,全儿带铃儿来给你请安了。”福全拉着铃儿,给雪蝶行了礼。

“好,好,好,快起来,坐,别站着。”雪蝶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两人坐下。

“姨娘气色好多了。”福全对着雪蝶笑了笑。

“嗯,好多了。”

“王爷,”语若忍不住插嘴道,“娘娘听说你要娶亲后,身子就好多了,脸上也有了不少的血色呢。”

“是吗?那姨娘可要好好的,”福全放心了些,“姨娘,如今全儿大婚了,明年你就能看到孙儿了呢。”

福全这话一落,一旁的铃儿脸就红了,看得雪蝶欢喜极了。

“这丫头真可爱,全儿,你可要好生待人家。”

“是,姨娘是有了儿媳妇就不要全儿了。”福全撇了撇嘴。

“好了,就你嘴贫。”雪蝶无奈得摇了摇头,“语若,将我准备的东西拿出来给铃儿。”

语若应声去取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出来,交给了雪蝶。

雪蝶将首饰盒放到了铃儿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别嫌弃。”

“敬太妃,这太贵重了,臣妾……”铃儿有些为难。

“收下吧,这是姨娘的一片心意。”福全说道。

“是,多谢敬太妃。”

“你若是能像全儿一样叫我一声姨娘,我就知足了。”

“姨娘。”铃儿点了点头,叫了。

“好孩子。”雪蝶拍了拍铃儿的手,心里放心了不少。

姐姐,你不在宫里,妹妹替你做主,这个儿媳妇我挺满意的。

如今,虽然不能见你最后一面,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姐姐,你在宫外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福全和铃儿从皇宫出来才回到裕亲王府,还没换下衣服,身后就跟了太监来传话。

敬太妃去了。

番外3

蝶儿恋花,花飞蝶泣

顺治七年。

十二岁的雪蝶和娘给大伯大夫人一家洗完衣服后,又将清洁给做了,便相携着准备回去。

“站住。”灵月站在路口,手指着雪蝶很是不屑地说道,“本小姐的衣服洗完了没,你们就回去?那件凤尾百褶裙呢?”

“五小姐,衣服咱们已经洗完了,”雪蝶的娘说道,“这天也那么晚了,明天晾晒干了就给五小姐送去。”

“不行,明天我就要穿。”

“可是……”雪蝶的娘一听急了。

“那衣服,你晚饭前才送来,怎么可以现在就要呢?”雪蝶也不乐意地说道,“明天中午我给你送去。”

“不行!”灵月态度很是强硬,“那裙子我明日穿了要随娘去富察府上做客的,今天晚上必须给我弄干了,我明日早上就要看到。”

“五小姐,我……”雪蝶的娘被灵月为难得落了泪。

“三婶,”灵月白了两人一眼,“我叫你一声三婶,算是给你做长辈的一个面子,别回头做不好事情,被赶出杨府。”

“你明早要是吧?”雪蝶将娘拦在了身后,“我先送我娘回去,然后来给你烘干衣服,然后送你房里去。”

“哼,”灵月冷哼一声,“那你快一些,回头我让丹儿在我房门口等着。对了,不要让炭火烤坏了我的衣服,不然,卖了你,你都赔不起。”

“你放心,回头我就送去。”雪蝶低着头。

灵月白了她一眼后,甩了帕子走了。

灵月才七岁,已经有了几分姿色,不难看出她以后会有的美貌,就像她娘一样。

灵月的娘是个美姬,在府里这么多年,一直不受宠。到了灵月六岁,才因为姿色,被她爹发现,让大夫人收在膝下,好留着以后成为他攀图富贵的好工具。

雪蝶将娘送回了杨府的西北角落,才开了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回来了?”

“爹,”雪蝶应了一声,将娘扶了坐下,去问床榻上的人,“今儿腿还疼吗?”

“今儿不疼,”雪蝶的爹忍痛摆了摆手,“没事,你们今儿累吗?天冷多了。”

“没事,”雪蝶偷偷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十指,从爹的被窝里翻出一个已经发黑的古铜色汤婆子,“里面的水凉了,我给爹换点热水吧。”

雪蝶说着,走到了另一个小房里,舀水放进锅里,生火烧水。

她爹是杨府的三房,本来这杨府是祖父祖母的,祖父祖母在的时候,他们家还不至于过得那么狼狈。可惜后来她爹摔断了腿,祖父祖母离开时,大伯父继承了杨府,二伯父离开了杨府,也就他们一家三口,只能依靠着杨府。

爹不能营生,她和娘给大伯父一家做活,才能换了一点安居之所和一些吃食。

就是爹的药钱,也都是她和娘一起绣了荷包、手帕换来的。

很快,雪蝶将开水烧开了,将汤婆子换了热水后,雪蝶连忙跑过去,又塞回了爹的被窝。

雪蝶又跑回厨房,将热水兑了一些凉水,试了水温后,端了出来,伺候了爹洗脸。

回头一看,娘果然又一刻不闲地跑到了灯下,绣起了荷包。

服侍着爹睡下,雪蝶便走到娘身边,“娘,我先过去了,很快就回来。”

她不会去拦着不让娘绣荷包,娘绣的荷包手帕赚的钱都是爹的救命药钱,她不敢拦,只会帮忙做得更多,让爹能得到更好的医治。

“你小心些,”娘放下了荷包,满脸关心,“我等你,你早些回来。”

“娘不用等我,我很快就回来。”雪蝶关上门,又趁着黑,跑回了正院。

去后院拿了刚刚才晾上去的衣服,才碰上,雪蝶就觉得冰凉无比,却也无奈,只能拿下,去了一旁的耳房,生了火,慢慢把衣服烤干。

这烤干的衣服,烟气比较重,雪蝶又细细地烘了熏香。

这些全部做下来,已经过了子时,想着卯时还要起来,雪蝶连忙将衣服叠了整齐,给送到了灵月的院子,月阁。

月阁里,丹儿守着夜,也因为不敢耽误五小姐的事情,只在门口倚着墙打瞌睡。

“丹儿。”雪蝶轻轻唤了丹儿。

“谁!”丹儿猛地醒了过来,看到是雪蝶,才松了一口气,不满地说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害得我等了那么久,冻死我了。”

“进去睡觉吧。”雪蝶没有说什么,将衣服放在丹儿怀里,就走了回去。

娘还在等她,她不能耽误时间。

果然,回到西北院落,进了门,娘还在灯下绣荷包,不时打着哈欠。

“咦?回来了?”听到门开的声音,娘放下手里的东西回了头。

“是。”雪蝶点了点头,“娘,快睡觉吧。”

“嗯。”娘点了点头,“你也早点睡吧。”

雪蝶胡乱用凉水洗漱一番,就回了房,心里却盘算着,今儿因为替灵月烘干衣服,少绣了两个荷包,什么时候有空,要给补回来。

顺治八年三月。

“娘,我不进宫!”大小姐灵玉不停地哭着对大夫人和大老爷说道,“这宫里不过是选了人进宫去服侍人的,一直都是包衣旗进宫做宫女,怎么这次也轮到了咱们八旗女子?”

“姐姐,”灵月笑着说道,“进宫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哪日爬上了龙床,还能去给皇上生下个阿哥格格的呢。”

“就是,”大老爷也点头说道,“说不定得了圣上的青睐,你爹我也能平步青云呢。”

“哼!”大夫人可不认同,“这是进宫去做宫女的,就是被皇上看上了,也不过就是个官女子、答应什么的,怎么就能让老爷平步青云了?”

“是啊,爹,”灵玉哭着说道,“爹,如今女儿已经十六岁了,那圣上不过才十四岁,如何能看上女儿。万一入不了圣上的眼,女儿岂不是要在宫里做宫女老死一生?”

“老死一生?”大夫人一听,又是哭得大声了一些,“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才不要把她送进宫里去服侍人呢。”

“爹,”灵玉猛然想到,“爹,我不进宫,那兵部侍郎的儿子,我嫁,我愿意嫁。”

之前她因为不想随便嫁出去,爹也想给她找个好人家,可是三挑四选的,年纪就留大了。而那兵部侍郎的儿子长得又矮又丑,她可是不愿意嫁的。

“那你说怎么办?”大老爷急得很,“咱们杨家得出个闺女,这灵月可是只有八岁啊,又不能把灵月送进宫里。”

听她们那么一说,大老爷也觉得灵玉嫁给兵部侍郎的儿子,才更利于他以后的官位。灵玉进宫是去做宫女,又不是进宫做主子。

“爹,”灵月笑了笑,“不过是杨家的女儿,那一个不是正好适龄吗?”

灵月笑着指了指院子里正在扫地的雪蝶,意思不言而喻。

“雪蝶?”大老爷一看,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呀,爹!”灵玉随着灵月手指的方向一看到雪蝶,便明白过来,“雪蝶也是杨家女儿,让雪蝶去。”

“老爷,对,让雪蝶去。”大夫人也反应了过来,只要不让她女儿进宫,让谁进宫都行。

“雪蝶!”大老爷想了一下,也觉得可行,走到门口朝院里叫了一声,“进来,我有事找你。”

“大伯父,”雪蝶将手里的笤帚放到一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到了门边,没敢进去,“大伯父找雪蝶什么事?”

“进来吧,”因为有求于人,大老爷脸色好一点,“大伯父有话和你说。”

“呃……好吧。”雪蝶愣了一下,抬腿踏进了门里,一看,原来不止大伯父,还有大伯母和灵玉、灵月。

只是,为什么大伯母和灵玉好像哭过的样子?

“雪蝶啊,你今儿多大了?”大老爷尽量让自己和蔼一点。

“十三了。”雪蝶虽然疑惑,但也照实说了。

“嗯,那你以后打算找什么样的婆家呢?”大老爷瞥了大夫人一眼,心里有些不快。这雪蝶都十三了,也没想着给雪蝶找个婆家,那吏部侍郎不是前些日子还想纳九姨娘的吗?

“大伯父,”雪蝶神色有些落寞,“雪蝶没想过嫁人,如今爹这样,我不能丢下爹和娘。”

“雪蝶,那若是……”大老爷正在犹豫着怎么和雪蝶继续说的时候,被大夫人抢先了。

“雪蝶,”大夫人直接开了口,“你放心,你进了宫以后,你爹的诊治钱和药钱直接从宫中出了。”

“进宫?”雪蝶直接愣住了,“什么进宫?要我进宫吗?我不能丢了爹娘。”

“雪蝶,你听我说,”大老爷白了夫人一眼,“是这样的,太后懿旨,今年参加选秀的秀女,不仅包衣旗,还有八旗女子都要参加。好像是要进宫服侍就要册封的皇后,咱们杨家摊了一个名额,你大姐她年纪大了,灵月还小,也就你年龄正合适了。”

雪蝶一下子变了脸,“大伯父这意思是让雪蝶进宫了?那二伯父家里的二姐和四妹,好像年龄也正合适,反正我不进宫,我还要照顾爹娘。”

“不行!”大老爷想起来一茬,“就你最合适,你放心,你爹娘由大伯父替你照顾。”

若是雪蝶进宫了,说不定有机会得了皇上的青睐,那样以后的好处二房没门,三房用不上,就他的了。

再说了,那二房离得那么远,说不定也不乐意,就是进宫了,以后好处没他的。

“大伯父,雪蝶不愿意。”雪蝶才不傻,当年祖父祖母弥留之际也说了,让大伯父照顾好他们一家,大伯父大伯母也同意了,才把家产留给大伯父的,可是大伯父除了没有赶走他们,他们又是过的什么日子?

“雪蝶,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伯母脸色很是难看,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你若是不同意进宫,现在你就和你爹娘搬出杨府,自生自灭去。”

“大伯母,你……”雪蝶怎么也不敢相信,为了让她进宫,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雪蝶啊,”大老爷见雪蝶有些犹豫,就沮丧着脸,跟雪蝶说道,“不是大伯父逼你啊,这是太后的懿旨啊,咱们杨府要是抗旨,别说大伯父了,就是整个杨家都要被牵连的。”

“大伯父,我放心不下爹娘啊。”雪蝶很清楚,除非她真的带走爹娘,否则她这个宫就得进。可是她也明白,若是没有杨府的庇佑,她和娘就是日日夜夜不吃不睡地绣荷包,也活不下去,因为他们没地方住,也因为外面就不招女工。

“雪蝶你放心,大伯父一定照顾好你爹娘,”大老爷继续劝道,“再说了,你进了宫,以后都是有月例银子的,那可比你绣荷包赚得多多了。”

月例?这话终于引起了雪蝶的想法,听说,宫里的月例还挺高,若真的有月例,就算大伯父依旧说话不算话,那么她也可以有更多的银子给爹治腿了。

“好,”雪蝶点了点头,“雪蝶愿意进宫,还请大伯父记住今日的话,照顾好爹娘。”

“你放心,你放心。”大老爷一听雪蝶同意了,就什么话都答应了,“你若是进宫能遇上贵人,别忘了你大伯父就行。”

“嗯,大伯父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情,那雪蝶下去做活了。”雪蝶又低了头,忽略了大伯父的话。

“哎呀,不用做活了,”大夫人高兴地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握住雪蝶的手,“你就要进宫了,回去好好歇一歇,到时一定要漂漂亮亮地进宫。”

“是,是,是,”大老爷反应了过来,雪蝶只有更加漂亮,那么才能入宫,否则说不定会被刷下来,“雪蝶你回去休息,大伯父回头就让衣坊来给你做几身衣裳。”

回到西北院落的雪蝶,其实心里很难过,若是进了宫,以后爹娘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可一想到宫里的月例高,也许就好了。

刚准备推开门,雪蝶想起来还在后院洗衣服的娘,又转头往回走。

顺治八年三月。

雪蝶殿选过了,成为八位一等宫女中的一个,跟在苏沫儿姑姑后面,留在了慈宁宫。

果然,慈宁宫不仅有吃有喝,还有月例可以拿。虽然需要学规矩,需要做事,但比在杨府里轻松多了。

所以,夜里,雪蝶依旧每夜挑了时间来绣荷包手帕。

在慈宁宫,两个宫女住一间房,与她同住一间房的宫女叫静婉。

说来,这静婉的眉眼与灵月有些相像,不过灵月还没有长开来,没有静婉好看。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雪蝶对静婉并不多搭理,她有时间也是多绣几跟荷包。

“雪蝶,”静婉走了进来,将一盆热水放在桌上,“我打的热水多,正好分你一半,你就不用去后房打水了。”

“雪蝶,给,我能看得见,我这油灯里的油倒些给你,你别晚上点那细灯芯了,仔细眼疼。”

“雪蝶,快些起来,别误了活计。”

“雪蝶,给,这是玲燕姑姑给我的布料,我瞧着只能绣荷包,但我也用不到,给你。这布料不错,可以卖个好价钱。”

……

雪蝶觉得烦,怎么会有人能善良到这样的地步呢?可是,为了能多多绣荷包手帕,雪蝶一样都没有拒绝。

心里也有些变化,这静婉怎么越看越顺眼了。

顺治八年六月。

内务府的一个采买来传消息,她大伯父得罪了吏部侍郎,整个杨家都被砸了,而她爹娘受了牵连,再没有好日子过。

雪蝶担心得几日没有吃下饭,伺候太后的时候,若不是静婉提醒,怕是早就被惩罚了。

又过了两日,大伯父托人带了话,得罪了吏部侍郎没有一万两无法搞定。所以一家一半,让雪蝶准备五千两银子,不然他自身难保不说,有可能将她爹娘也赶走。

五千两?那是她做几辈子的荷包手帕也换不来的银子啊!

雪蝶一边拼命绣着荷包,一边忍不住哭了,怕打扰别人,就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痛快地哭了起来,在寂静的黑夜,显得特别清晰。

正哭着,雪蝶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被子,想到自己可能打扰到了静婉,雪蝶就压抑住了自己。

可那被子还在动,雪蝶就有些不高兴了。她正难过呢,就猛地打开了被子,却看见静婉端了茶水坐在她的床边。

“好了,喝点茶,有什么事儿和我说说,”静婉轻声对雪蝶说道,“别明日哭红了眼睛,惹了太后娘娘。”

雪蝶坐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宫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主子,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静婉将茶水塞进她的手里。

雪蝶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在这个夜里,让她并不觉得燥热,反而暖暖的很舒服。

“我家里……”雪蝶喝了热水后,慢慢将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说出来后,心里就舒服多了。也许,天各有命,既然她没有办法护住爹娘,那么她也不独活就是。

“原来你们家是这样个情况,难怪进宫以来,只要有时间你就绣荷包绣手帕呢。要五千两银子?”静婉皱了皱眉头,心里做了计较,“那传话的靠谱吗?”

“靠谱,”雪蝶擦了擦眼泪,“那是我娘那边的一个表哥,平日里他也接济我们不少,这事上不会骗我的。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多银子,他就是想骗,也不会说那么多的。而且他和我说,他已经替我爹娘凑了三百多两银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雪蝶摇了摇头,泪流得更多,“我出不了宫,也顾不了爹娘,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我……”

唉,静婉叹了口气,走回了自己的床铺。是啊,五千两那么多呢,五千两是她家里的一半积蓄了,她进宫的时候,额娘就给了她五千两带进宫里来。

来京城的时候用了一些,给富察夫人和兰小姐、青小姐买了不少的东西,还有刚进宫的时候,又上下打点用了一些。虽然不足五千两了,可好歹能帮上忙吧。

静婉将包裹拿了起来,走回到雪蝶身边,“我这里有些银子,在宫里也用不上,你拿去用吧。”

“什么?”雪蝶愣住了,静婉要给她银子?

静婉将包裹打了开来,将里面的银票从夹层拿了出来,数了数,“我这里有四千五百多两银子,你都拿去吧。”

四千五百多两?雪蝶看着银票,眼睛都要直了,静婉拿了这么多银子来帮她?

“我……”雪蝶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接受。虽然她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接受,这样就可以救爹娘了,可是她也明白这么多银子也是静婉的所有身家,她还不起,“我不能要。”

“拿着吧,”静婉将银子放到雪蝶怀里,“救了你爹娘,以后,你就好好当差,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了。以后也能陪陪你爹娘,你那表哥说不定也在等你。”

说到表哥,雪蝶一听红了脸。娘那边的一个远房表哥,平日里对他们家颇多照顾,她若是没有看出一二,就是傻子。

“我没打算嫁人,”雪蝶低下头,“就留在爹娘身边,陪爹娘一辈子就好。”

“嗯,我也没打算嫁人,”静婉也笑了笑应和道,“到时,若是我阿玛能进京城做官,说不定能与你一起。咱们一起做伴儿,绣绣花儿,服侍好爹娘。实在不行,大不了以后绞了头发一起做姑子。”

一起做伴儿?

雪蝶看着静婉在昏暗的油灯下闪亮的眼眸,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攥紧手里的银票,雪蝶轻轻开了口,“姐姐,谢谢。”

顺治八年十月二十七。

董鄂氏静婉,册封为常在,赐居咸福宫花舞堂;

杨氏雪蝶,晋为答应,赐居咸福宫扶云轩。

真好,两个人还能在一个宫里。

对于雪蝶来说,晋为答应,不过是多了月例,其他的也没有多少感觉。

不过,前不久,表哥传来话说,大伯父终于解决了吏部侍郎一事,也善待了她爹娘。

顺治九年二月。

雪蝶用那个佛花屏风,得了太后的欢喜,也得了赏赐。她虽然没有瞒着太后,也据实告诉他们,这个屏风是她和姐姐一起做出来的,可是因为姐姐失宠,她得了所有的赏赐。

姐姐也让她以后不再去花舞堂,说是怕牵连她,可是她不是那样的人!

后来姐姐说,就算为了她,让她得了圣上的宠爱,以后才可以更好地护着她。

顺治十年十二月初六。

她生下璟妍,幸好还能与姐姐同住在一个宫里。

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开始不要恩宠,不要亲近皇上。

顺治十二年三月。

皇上竟然因为董鄂青梅那个贱女人,责怪姐姐,也责怪她!

她讨厌董鄂青梅,讨厌皇上!

她得知皇上要去钟粹宫,明白是董鄂青梅想要让皇上同意她出宫!

那么,她也可以让璟妍装病啊!就看皇上到底在乎董鄂青梅还是璟妍了!

顺治十二年九月。

她最后悔的事情不是进宫,而是与皇上怄气被禁了足!

若是没有禁足,是不是二阿哥就不会有事,是不是姐姐也不会被皇上斥责?

皇上,你果然是最多情也最无情之人!

姐姐才刚刚到了冷宫,冷宫就失了火,不是有人害姐姐,是什么!

好在,她发现皇上有派人偷偷将冷宫保护了起来,才放了心。

可,她还是恨皇上,皇上既然关心姐姐,为什么还要将姐姐打入冷宫?

顺治十三年正月。

姐姐出了冷宫,却住进了咸福宫花舞堂,与她还是相隔有些远啊。

姐姐,你怎么了,你和皇上到底怎么了?

顺治十三年八月。

雪蝶在坤宁宫看着新入宫的贤嫔董鄂素衣,才明白,原来姐姐和皇上闹僵的原因是这个董鄂素衣。

灵月竟然也进宫了?看着那个出落得越发像姐姐的灵月,雪蝶也是疑惑,皇上到底是为何?

到底是念着姐姐,还是忘了姐姐?

“三姐,”灵月走进翊坤宫,叫了她第一声三姐,“三姐如今可真不错,能得皇上青睐,还生下了二公主。当初若不是妹妹我,姐姐还没有这个富贵呢。”

“哼,”雪蝶冷哼一声,“当初你们为了不让灵玉进宫,就让我进宫的时候,可没有想到给我富贵呢。”

“三姐,话可不能这么……”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敬嫔娘娘,你这样叫可是不合规矩的。”雪蝶瞥了灵月一眼。

“三姐,我……”灵月还要再说,被锦江姑姑拦住了。

“灵常在的规矩莫不是没有跟嬷嬷学好,回头奴婢禀告给太后娘娘,给灵常在重新请了教引嬷嬷。”锦江开了口说道。

“你!”灵月看着锦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丹儿拉住了袖子,只得强忍怒气。

“灵常在,这里不是杨府,这里是皇宫,尊卑有序,由不得你坏了规矩。”雪蝶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大伯父到底是怎么教导她的!

幸好,她如今是一宫之主,送回家的银子很多,大伯父不敢克扣她爹娘太多。表哥也告诉她,爹的腿请了老大夫,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表哥他……他也已经娶了媳妇,如今日子也过得好了不少。

“是,”灵月忍着怒气叫了一声,“敬嫔娘娘,嫔妾刚刚失了礼数,还请娘娘宽恕。”

“嗯,”雪蝶点了点头,“如今宫里不是杨府,在本宫这里,本宫念着同脉情分,别人可和你没有情分的。”

“是,多谢敬嫔娘娘教导。”灵月讨了个没趣,也明白雪蝶已经不是以前的雪蝶了。

顺治十三年十二月。

她和姐姐说了很多很多之后,就离开了花舞堂,再没有踏入。

姐姐,以前都是你护着我,也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

她不是那个单纯的雪蝶了,她是宫里的敬嫔娘娘,是可以为了姐姐做任何事的敬嫔娘娘。

她手里有一种毒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为了姐姐,她可以去做。

顺治十四年四月。

灵月死了,一尸两命。

雪蝶犹豫良久,还是去看了她,毕竟,她也是杨氏家族的人。

就算不为了别人,为了爹娘在大伯父府上安稳一些,她也要去看看她。

还好,皇上追封她为淳嫔,算是留了一些说辞,不至于让大伯父把事情怪罪到她头上。

顺治十七年八月。

哈哈,她终于熬到了这一天,董鄂素衣死了,死在了她的计谋之下。

咳咳,她也染了毒,虽然避之又避,但到底染了一些。

还有巴氏吉祥,她没有想到,最后除掉巴氏吉祥的会是云常在。

真好,除了董鄂素衣,也除了巴氏吉祥,那么就只有康妃了……等等,还有贞嫔!

顺治十八年正月。

贞嫔的事情,有她和姐姐的掺和,才让她没有得逞。

可是没有想到,贞嫔会那样大胆!

虽然不知道到底因何染了天花,可是贞嫔无意带了天花之疫去了乾清宫一事,也的确让人惊讶。

皇上驾崩,贞嫔殉葬。

雪蝶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拦在乾清宫外面,没有给皇上守灵。

康妃成为贵妃,又变成了太后,只因为那新皇是三阿哥玄烨。

而她是敬太嫔,姐姐是宁太嫔。

康熙二年十月。

慈和皇太后死了,再也没有人能使坏了,她可以和姐姐好好在宫里,守着二阿哥,守着璟妍,慢慢变老。

可是,姐姐却走了。

这个深宫关不住姐姐,而她除了为姐姐遮掩,做不出任何阻拦。

她不能自私地让姐姐也留在这里。

姐姐,你放心地去飞,妹妹在宫里,替你守住秘密,守着二阿哥。

雪蝶擦干了眼泪,怕姐姐看见。

康熙六年二月。

璟妍出嫁了,玄烨为了让璟妍嫁得风光,不仅封璟妍为和硕公主,还赐了封号,是为和硕恭悫长公主。

而她,也从敬太嫔加封为敬太妃。

康熙六年八月。

表哥来告诉她,爹娘都安心地去了。

自从两年前大伯父去世之后,表哥就将爹娘接去了他的府上,如今已经都走了。

是啊,老了,她也老了。

璟妍出嫁了,比璟妍大的福全还单着,可着实让她担心不已。

康熙六年十一月初八。

福全的王妃可真好看,也很活泼。从福全看铃儿的眼神里,她明白,福全是真的爱这个丫头。

那就好,那她就放心了。

姐姐,你在宫外还好吗?是不是宫外的天空要比深宫里的更蓝一些?

是不是你在宫外的笑容也比深宫更多一些?

只要你好,我就安心了。

若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再遇见姐姐,只是下辈子,让我护着你好不好?

姐姐,这一辈子,我欠你的,没敢都还了。妹妹私心里害怕与你没有纠葛,下辈子遇不上。所以下辈子,让妹妹慢慢还。

番外4

陈氏未轩,静婉花旗

顺治八年。

我是陈未轩。

“这是陈未轩太医,是太医院左院判陈老太医家的公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静婉时,苏沫儿姑姑的介绍。

这样的介绍,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过,以后还会再听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摆脱。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与静婉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会是这么个场景。

在几个月前,静婉这个人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别人口中的名字。再见面,她是婉答应,而我是陈太医,是太医院左院判陈老太医家的公子。

别人都说我傻,死脑筋,只知道醉心医学,从不出去耍玩,导致至今独身一人。

太医院的洒扫匡嬷嬷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女子,说是慈宁宫的一个小宫女,在太后跟前侍奉,名叫静婉。

匡嬷嬷对我说,静婉贤惠臻淑、落落大方,若是让我父亲去太后面前说上一说,也可以成就一段良缘。

我微笑着没有回应,打算置之不理,毕竟比起成家,立业更重要。

只是,没想到,后来,父亲也对我说,太后跟前新进的几个服侍宫女,都挺大家闺秀的,问我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有,哪怕觍着脸去求太后,也行。

我没有说话,父亲却又和我说,有一个叫静婉的宫女,善良大方,与我也相配。

当然了,还有一个叫雪蝶的,虽然家世上差了一点,但做事利索,心地善良,但也般配。

静婉?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让那么多人上心呢?

后来,我只在慈宁宫远远地看到她一回,再见就是此刻了,在花舞堂。

静婉册封为常在的时候,我知晓。匡嬷嬷还道可惜,没想到那么好的姑娘,原来是太后留给皇上的。

父亲在得知圣旨后,也是责怪我,为什么没有早些定下来。

如今我看到的静婉却是因为得罪皇后,而被降位,没有得到太医及时医治的婉答应。

不过,病了一个月的静婉,不仅仅是受寒,更关键的是,她有心病,对于继续活下去并没有多强烈的心病。

“婉答应的病情并不是很厉害,臣回去开了药着人送来,婉答应按时服用,不出三天定会有所好转。只是,有句话,不知臣是否当讲?”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竟然有些难受,忍不住想要劝慰一两句,虽然这本不是我的职责。

但若是依照宫里的规矩来说,我这是冒犯了主子。

“陈太医但说无妨。”静婉很是洒脱,我这冒犯,她也没有在意。

“婉答应切莫思绪过重,人这一生很是短暂,看尽天下繁华,才不枉此生。”

我虽然从医,但是还是很想有一日能游遍天下,只是父母在不远游。

“多谢陈太医提点,静婉明白了。”虽然低着头,但我还是感觉到静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应下。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不该在宫里郁郁而终。

好在很快,静婉就振作起来了,也慢慢得了皇上的宠爱。

那天元宵节,有人来传,说花舞堂来请的时候,我还以为静婉受伤,到那里一瞧,原来是花旗被猫抓伤了。

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心里的不对劲之处。

顺治九年正月三十。

我看到奄奄一息的静婉时,心抑制不住地痛了。

她与大阿哥一同落水,不仅要担着害了大阿哥的嫌疑,还丢了自己的孩子。

丽贵人的疯狂,我很理解,但更理解静婉,也相信静婉不是那样的人。

最后,皇上虽然相信了静婉,可是也因为那个丢失的孩子,冷落了静婉。

顺治九年四月。

又是花舞堂传唤,我去得匆忙,踏进花舞堂时也是有点恍惚。许久没有来花舞堂了,自静婉身体恢复之后,再没来过,有近两月了,是吗?

在香雨的引领下,进入内室。内室中,静婉在花旗等人的服侍下正在服用午膳,最简单的两荤两素,也就比答应的份例稍好一点。

我没有近前,就立在远处,等着静婉吃完。午膳已经凉了很多,余光中我看见静婉只拿起筷子夹了几处食用,便放下了筷子。

“小主……”我听到花旗去劝静婉再多食用一点,静婉摆了摆手,“撤下吧。”

有宫女上来将午膳撤下后,又给静婉取来水漱口,净手,之后静婉才开口。

“应该午膳后请陈太医来才是,偏香雨心急,耽误了陈太医午膳。”

“臣给婉贵人请安。”听到静婉的声音我连忙低头近前行礼时,眼角余光却瞥到静婉的脸蛋,自是惊心不已,一时忘了规矩,“婉贵人的脸……”

“吓着你了?”静婉微微一笑,从笑容中看到苦涩。

“婉贵人言重了,臣斗胆,敢问贵人脸上可是……”

我话还未说完,门外传来太监传旨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富察氏天资聪颖,贤良淑德,又身怀龙种,朕心甚悦,故而册封为妃,是为蓝妃,授协理六宫之权……于吉日四月十八行册封大典。”

太监宣完旨后,收了圣旨就要离开。在静婉的眼神示意下,花旗上前拦住了他。

花旗和那太监聊了一会儿后,又返了回来。

“小主,蓝嫔娘娘真的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却也封了妃呢,难怪她敢对小主……”香雨嘴快,却也被静婉瞥了一眼,没有说完。

“富察又蓝有个大家族做后盾,自是不一样的,我如何能比?更何况我不过想在这宫中求得一席安稳之位,慢慢终老。”静婉淡淡说出口,心中无限伤感。

原来这脸是被蓝嫔打的吗?我心中替静婉痛恨,却只能默不言语,静静取出医药箱中的小瓷瓶。

“陈太医……”

“婉贵人放心,臣并未听到。”看到静婉犹豫的表情,我知道静婉的顾虑,便出言告知。

“是了,陈太医给我瞧瞧我的脸要如何医治。”

“婉贵人脸上红肿,只需消肿即可,”我举起手中的瓷瓶,“这是冰肌霜,小主每日两次细细涂抹伤口,忌食辛辣,不过两日便可消肿。”

“这冰肌霜效果这么好?”静婉接过药瓶,满是怀疑。

“婉贵人放心,臣担保,两日后一点红肿的痕迹都没有。”我笑了,对自己的成果自是信心满满。

这是冰肌霜,我一年只能炼制出这么一小瓶的。

“多谢陈太医,那我就试一下,两日后还请陈太医来复诊。”

静婉的笑容很是复杂,一丝仇恨,一丝不甘,一丝狡黠。

“婉贵人多虑了,这是臣应该做的,臣告退。”看到静婉这样的表情,我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告退。

我并没有猜到静婉那笑容中的含义,倘若知道,定会阻止,定不会让她冒着如此的危险。

很快,两天就过去了。

我早早来到咸福宫花舞堂,要给静婉复查,也想看到静婉惊讶于我那冰肌霜的功效。

我抬步进去,第一眼就见静婉蒙着面纱坐在桌边,也是一愣。转而一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免。

我按例请安,然后让花旗替静婉取下面纱。静婉的脸,已经不能用红肿来说,红得发黑,已经溃烂,甚是揪心。

“婉贵人,你……”

“小主,怎么会这样?”不仅是我,就是香雨一见,也顿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没事,我自有分明,你们不必担心。”静婉的镇静,让我更加心痛。

“婉贵人并没有使用臣的冰肌霜,是吗?”我有些生气,静婉怎么可以这样不顾自己的容貌,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用,也不想用。”

“婉贵人你这是为何?婉贵人可是不相信臣的医术?”这话出口,心中却是苦涩万分。

“陈太医言重了,我并没有此意。”

“那婉贵人……”我细看静婉的脸,一丝灵光闪现脑海,猛然明白了,“婉贵人大可不必如此,若是不想快好,告诉臣就是,何必如此冒险用其他药品伤了自己的脸呢?”

若是没有用我的冰肌霜,虽不会好得太快,但不至于溃烂,定是用了其他伤人的药物。

“那,陈太医可容我信任?”静婉冷静地将心中想问,也需要问的说出了口。

“婉贵人若信臣,臣自当可信;婉贵人若不信任臣,臣也无话可说。”说着,我衣摆一掀,又跪在了静婉身前,“婉贵人自入宫起,就一直是臣在医治,臣的人品婉贵人也是看在眼里的。”

我不希望静婉会对我怎么样,我只希望她不要伤害自己,那样,我也可以好过一点。

静婉没有叫我起来,而是起身走至窗前,静思。

随后,静婉和我说清楚了事情,我也可以配合她。

“陈太医请起,这次就算留疤也是我自作自受了。”

“婉贵人放心,臣有自信能确保贵人脸上能医治得没有痕迹,不会留一点疤。”

我对自己的冰肌霜还是很有信心的,果然后面,不仅没有耽误静婉的打算,也将静婉的脸恢复了曾经的模样,还更加细嫩。

顺治九年六月。

果然,静婉不是那样容易被打倒的女子,虽然跳舞失败,被人打伤了小腿,但是最后成了赢家。

宁嫔,入主翊坤宫。

御花园,静婉穿着霓裳绿罗裙在御花园翩翩起舞的样子,印在了我的心里。

我知道,也明白,这样的一个女子怕是以后只能放在心里了。

那一日,父亲去了慈宁宫,而我去了扶云轩。回来后,才知道,原来静婉有孕了。

欣喜之余,心里又万分苦涩,而我只能想着法子,助她保住这胎。

静婉封妃那天的情况,是那般的危险,想起来也是后怕。可是,我也明白了,原来在皇上心里,静婉也是很重要的,那么,就够了。

顺治十年四月初八。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隐藏得那么好,还是被人看出了心意。

是我隐藏得很不好吗?

我没有想到出来指证我的会是匡嬷嬷,那个一直和我玩笑,要帮我找夫人的匡嬷嬷。

我极力辩解,可是刚刚我进坤宁宫往静婉那儿看的那一眼,已经将这事下了指证。

后来,花旗站了出来,不顾名声地将事情担了下来,而与我一起被赶出了宫。

花旗跟在静婉身边那么久,我本该是认识的,可是这一天,我却重新认识了花旗。

陈府。

出宫后,我和花旗都住进了陈府,可是也都被打得去了半条命。

我颓废了很久,还是花旗劝我,一点点振作起来。

我明白,花旗做的更多,失去的也更多,所以我娶了花旗,就算给彼此一个交代吧。

毕竟花旗的名声算是毁在了我的身上,而我是个男人。

与花旗成婚后,我在父亲的帮助下在城里开了康济堂。

这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刚进了府,才抖了抖披风上落的雪,便看见了前院梅花树下的花旗。

“这么冷,怎么没有待在屋里?”我走上前,又将自己的披风披在花旗的披风外面,想要多遮挡一些风雪。

我与花旗成亲几月,并未同房,也并不亲近。但我明白,她是一个好女人,好主母,好妻子,好儿媳。

“娘娘在花舞堂的时候,也很是喜欢看雪中的梅花,可惜现在翊坤宫里没有,也不知道娘娘今年要去哪里看梅花。”花旗没有回头,看着梅花,心里有些空落,不在宫里的日子,是过得那么慢。

“在哪里看都好,没人敢再去拦着她了。”我静静地说道,静婉在宫里生下了二阿哥,又得了协理六宫之权。

“嗯,如今娘娘的位置,不是随便谁就能动得了了,有二阿哥在,有皇上宠着,又得了这些个权利,”花旗点了点头,“只是,怕……唉,回去吧,晚饭做好了。”

“好。”我应了,往后院走去,走在了前面。

走了几步,见花旗没有跟上,我回头,才看清花旗一深一浅地跟着,颇有些辛苦,遂伸出了手,“拉着我一起走。”

花旗愣愣地看着我的手,后来见我有些坚持,只好将自己的手递了过来。

握着花旗手的那一刻,我心里有种感觉,也许,我和花旗也该好好相处,因为她是陪我一辈子的人。

三个月后,我搬去了主卧,与花旗圆了房。

顺治十二年七月。

我在康济堂看到静婉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好在,还没等我相帮,皇上就找来了,而我都没来得及告诉静婉,花旗的现状。

晚上回去,我扶着花旗去院里将白天的事情告诉了花旗。

花旗摸着已经有孕八个月的肚子,不禁替静婉欣慰,果然皇上更加疼爱静婉。

我没有想到,仅仅两个月,我们以为最疼爱静婉的皇上,竟然将静婉打入了冷宫。

而花旗,在得知静婉入冷宫的消息后,激动下生产,后来生下儿子。

康熙六年。

静婉的二阿哥福全,被皇上封为裕亲王,搬出宫来,另立门户,而静婉好像在寿康宫并没有出来。

康熙八年。

那个夜里,门拍打得特别急迫,雨也下得很是大,门房来通传的时候,我从梦里惊醒。

我让花旗放心睡下,自己一个人出去,原来是有人急着要我去救诊,说是难产。

我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跟了他冒雨前进。

在那个比较偏僻的府里,我看见躺在床上的人,痛得泪汗满面,而那人的面容是那么熟悉!

难产的竟然是静婉!应该一直在宫里的宁太嫔!

番外5

一季花开,三生不忘

顺治元年冬。

遇见宁儿的那一年,季开生十八岁,舒轩十三岁,宁儿七岁。

季开生在路上救下被泼皮无赖拦住的舒轩,与舒轩一见如故,成为了好友。

过了些日子,舒轩邀季开生去府上玩的时候,季开生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新来泰兴上任的董鄂一家。

“原来你是董鄂大人的公子?”季开生看着董鄂府的门牌,有些犹豫。

“怎么了?”舒轩见季开生犹豫着没有进去,便直接动手拉了季开生的衣袖往里走,“难不成因为这个,你就不要我这个兄弟了不成?”

“那倒没有。”季开生笑了笑,跟着舒轩进了府里,“我就是一平民,还不习惯和官者打交道。”

“这有什么,我也是平民,那是我阿玛做官,又不是我。”舒轩笑了,“我阿玛早就听说了你的才名,若是知道咱们交好,定会让我好好跟你讨教的。”

“讨教不管,互相监督罢了。”

“好了,好了,快进……”舒轩一把将季开生朝前推了一把。

舒轩的话没说完,就见平日里自己那泼辣的妹子冲进了季开生的怀里。

不,确切的说,是冲过去打了季开生一拳。

“哥哥,出去玩又不带我!”

宁儿一拳打了过去,再抬头,看到一个生人面孔,才发现自己打错了人。

而哥哥舒轩,正好与这生人着了一样的披风,站在舒轩的身后,宁儿唰的脸就通红。

“这位是?”季开生看着红着脸的小姑娘,觉得煞是可爱。

“这位是我妹妹,宁儿。”舒轩连忙从他身后走到了前面,白了宁儿一眼,“宁儿,这是我好兄弟,季开生,你就叫他……”

“原来是开生哥哥。”宁儿刚刚还红着脸,这又恢复如常,大大方方地说道,“前几日哥哥有说过,就是你救下哥哥对不对?阿玛额娘念叨了几回,说让哥哥请了你过府来玩。”

宁儿吧啦吧啦讲了许多,还是舒轩拉了她衣袖一下,才停了下来。

“好了,就你话多。”舒轩斥道,“还不是你自己觉得无聊,想要玩罢了。”

“哥哥过去。”宁儿将舒轩推了开来,仰着头对季开生说道,“开生哥哥,你以后带了我出去玩吧,好不好?”

“呵呵,好。”季开生看着宁儿觉得好笑,但还是应了下来,只是,“不过……”

“你别理她。”舒轩以为季开生为难,连忙管住宁儿,“宁儿,切不可胡闹,再胡闹,我告诉额娘,以后就不偷偷带你出府了,也不给你带冰糖葫芦了。”

说着,舒轩从怀里拿出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宁儿一看到冰糖葫芦,眼睛都亮了起来,让季开生看到了,更是觉得惊艳。

“原来,你买了这冰糖葫芦是给令妹吃的啊?”季开生噗嗤一笑,“刚刚我还以为你是要自己吃呢,还心道,哪有男孩子喜欢吃这个的?”

“呵呵。”舒轩一听,也红了脸,挠了挠头发,“我这妹妹就这样,也管不住,你别生气,多担待担待。”

“哥哥。”宁儿抢过冰糖葫芦不说,还白了舒轩一眼,“不带我出去玩,就给我带了一根冰糖葫芦,也值得你这么贬低我。”

“宁儿不用担心。”季开生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开口承诺,“以后,我经常来找你哥哥玩,带你一起。”

“真的吗?”静婉一听这话眼睛比刚刚还亮。

季开生看到之后,只觉得自己心里突然有种花开的声音。

宁儿很美,后来,无论是在梅花树下,还是柳树下,宁儿都可以飞舞得十分美丽。

而,季开生的心也一寸一寸的沉沦,无法自拔。

季开生也能明白宁儿对他的依赖与喜爱。

“开生哥哥,陪宁儿玩,陪宁儿玩嘛,好不好?”

“宁儿乖,哥哥要读书,等哥哥考上状元,就可以陪宁儿好好玩了。”

“可是,阿玛说,考上状元就得去很远很远的京城了,那宁儿不就是见不到开生哥哥了吗?”

“那宁儿就快点长大,等宁儿长大了,哥哥就可以把宁儿娶回家,永远和宁儿在一起了。”

“真的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吗?”

“对啊,永远在一起。宁儿愿意嫁给开生哥哥吗?”

“只要能和开生哥哥在一起,宁儿愿意嫁给开生哥哥。”

顺治五年。

四年了,季开生为了宁儿,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撇开不谈,但终究逃不过现实。

满汉不联姻。

他是汉人,宁儿是满人,无论他等多久,他都无法等到她。

她终究是别人的,而他也要选择一条与宁儿不会有交集的路。

那天的梅花飘落,风吹来,远远的能看见纷纷落下的花瓣像是下雨一般。

宁儿在树下跳舞,脸上却挂着泪,泪不停,笑意全无,所有的情绪,只因为眼前这个即将属于别人的开生哥哥。

“开生哥哥,你来了,哥哥告诉我,你要成亲了?和别人成亲,是真的吗?”

“你哥已经告诉你了?罢了,你知道也好,反正早晚都要告诉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成亲,娶别人做新娘?”

“宁儿,你别问了,你不懂的。”

“开生哥哥你错了,宁儿懂的,宁儿什么都懂,宁儿知道你娶了别人就再也不能娶宁儿了!开生哥哥,你不娶她好不好,你娶宁儿,宁儿嫁给开生哥哥好不好?”

“宁儿,你还小,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一岁了!开生哥哥,你不是说要等宁儿长大就娶宁儿的吗?还有,你不是说要考状元的吗?考上了状元就来娶宁儿的吗?”

“考状元?我已经考了两次,却两次都名落孙山,我已经二十二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等的了,他们也等不了。”

“开生哥哥,我不懂你说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儿只求你再等我两年,我十三岁就可以嫁人了,到时候开生哥哥来娶宁儿就好了。”

“不会的,就算等到你,你也不能嫁给我的,你阿玛额娘也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开生哥哥?我阿妈额娘那么疼我,只要我说要嫁给谁,他们一定会听我的。”

“因为这是圣上的天下,圣上不让咱们在一起,我是汉人,而你是满人。”

“我可以和你私奔,开生哥哥带我走吧。”宁儿哭的更加难过,她也不想,可是为了和季开生在一起,她愿意,她什么都有愿意。

“不行。”季开生摇了摇头,“你不是我姑姑,我不能让你与我一生流浪,我不配,也不能。你也不能让你的家人,为你担心,为你难过。”

季开生宁愿辜负,也不愿意让宁儿带着一辈子的枷锁去生活,那样就是他太自私。

“季开生!”宁儿突然停住了哭泣,狠狠的擦了眼泪,“你就是一个骗子,一个大骗子!不,你是懦夫!你就是一个懦夫!胆小鬼!”

说完,宁儿就跑开了。

梅花雨,没有停。季开生就这样看着宁儿消失在眼前,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回来了。

季府张灯结彩的那一天,宁儿在外面站了一天,季开生在洞房里坐了一天。

新娘子盖着盖头,偷偷流泪,却没有哭出声音。

顺治八年。

季开生带着儿子说要出府的时候,季夫人没有拦着,她知道,也明白,也许这是他最后见宁儿。

见到是季开生拦住了马车,舒轩听了下来,后来叹了口气,走到马车前。

“宁儿,他来送你来了。你下来与他见一面吧。”

宁儿没有回答。连空气都寂静着,沉默着。天际即将破晓,白昼来临。左右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见宁儿的声音。

“见与不见,都没有结果。他已经有了妻儿要守护,我的良人还未来寻我。我即将入宫,何时出宫都不知道,我和他再无可见的必要。”

“宁儿,你,真的不愿意见我吗?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见面了。”季开生有些难过,但到底卑微地张了口,他还想再见一见她。

许久,一只玉手终于掀开车帘,轻唤一句。

“开生哥哥。”

“宁儿进宫,我不知该喜该悲。喜的是,宁儿不必在家受流言蜚语,也可以换个地方生活,悲的是,入宫为婢,要十余年才能出宫,以后宁儿要如何嫁人呢?”

“宁儿的事,是宁儿的选择,不劳开生哥哥烦恼。”

“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又如何不会担心呢?”

“哥哥?呵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支梅花簪就当我送你的嫁妆吧,若是以后出宫了嫁人,我怕是不能亲自去为你祝贺了。”

“我不要!看着我嫁给别人,你就愿意吗?”

“哥哥只希望宁儿能平安快乐,以后得夫君爱戴,与这个爱宁儿的良人一生白头偕老。”

“哪有良人……哪有白头到老……”

“会有的,宁儿是那么好的女子,就如这梅花簪一样,玉色无瑕。”

“开生哥哥,她……她对你好吗?”宁儿看着季开生手里牵着的小男孩,与季开生像是五分。

“她与宁儿一般,都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那就好,宁儿放心了,开生哥哥与她也要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放心吧,你此去入宫,一定要小心谨慎,待我科举上榜,入朝为官,定是你的后盾。”

“多谢开生哥哥,宁儿要走了。”

顺治十年。

季开生站在太庙里,看到宁儿进来的那一刻,有一瞬间愣怔,但他让自己一定要镇静。

但宁儿见到他的时候,明显是吓住了,也摔跪在垫子上,季开生一惊,差点忍不住要去扶,好在她身边的宫人上前扶住了。

宣读了宁儿的封妃圣旨,季开生心里不是滋味,但替他开心。

看到皇上和皇后与静婉说了话,准备离开,季开生也走了过去,对着皇上皇后拱手行礼,“皇上,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皇上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道,“朕记得,季卿家好像是江南人士吧?”

“回皇上的话,臣的家宅的确是江南泰兴。”季开生回道。

“是吗?宁儿也是江南泰兴的,你们还是同乡呢。”皇上一听,心情有些愉悦。

皇上的这一声“宁儿”却惊了季开生,宁儿是静婉的小名,皇上却随口说出。

小名本是闺房之名,皇上又用“宁”字为静婉做封号,可见宁儿很得皇上宠爱,不单单只是有孕受封。

“那季大人和宁妃可曾相识?”一旁的皇后笑着问道。

“是啊,宁儿,季爱卿如此风流倜傥,在江南也是才名在外,宁儿可有听说?”听皇后问一句,皇上也来了兴趣,问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待字闺中,如何听说季大人的才名?何况,季大人的才名也该是在书生中相传才是,臣妾可是无才之人。”

“皇上,皇后娘娘。”季开生也拱手说道,“若是臣猜的不错,臣的年龄怕是要比宁妃娘娘大上一轮,臣就是再有才名,也无法传到宁妃娘娘的耳里,倒是臣自夸了。”

“哈哈,季爱卿的确比宁儿大了不少,”皇上听罢笑了出来,“走吧,回宫。”

回宫的路上并不太平,看到皇上为宁儿挡了危险,季开生心里却是很欣慰的,果然皇上是爱着宁儿的,不只是因为宁儿有孕这么简单。

顺治十二年。

“娘娘。”季开生护着宁儿逃到了一边,躲了起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宁儿连忙撕下身上的裙摆,替季开生扎住了胳膊肘处的伤口,“这里安全一些,刚刚多谢你替我挡了一刀。”

“能替了你,已经是我的福气。”季开生笑了笑,对于伤口并不在意,“只要你不再恨我,就够了。”

“不恨。”宁儿连忙摇了摇头,“我不恨你,所以,你不要内疚,也不要再念念不忘。”

“那你恨皇上吗?”季开生问道。

“不恨。”宁儿想了想,才又道,“也许曾经恨过,但现在不恨了,一点也不恨。反倒是你,她很好,去年有幸见过一回,你要好好地对她。”

“你见过她?去年?”听到宁儿的话,季开生本来有些疑惑,而后又明白过来,“我想起来了,她那时也进宫了,想来与你见过。”

“你万不能辜负了她。”

“辜负?”季开生心里有些苦涩,“一直辜负着,对她再好,再爱她,都无法弥补我曾经对她的冷落,好在,希望来的及。很多次,我想问你,你是爱上了皇上吗?所以现在很开心是吗?”

“是。”宁儿对着季开生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爱皇上,也爱我和他的孩子全儿,所以才拼了命的要在今夜进宫。”

“是吗?”得到宁儿亲口承认,季开生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心里堵堵的,“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我在宫里很好,皇上也很护着我。”

“那你……”季开生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那你爱过我吗?”

“我……”宁儿看着季开生的眼睛有些闪躲。

看着宁儿闪躲的眼神,季开生明白,宁儿是真的爱上了皇上,这爱不同于当初对他的喜欢。

“在这里,他们在这里,这里还有两个人!”

“宁儿快跑!”季开生拉着宁儿又跑到了另一条路,身后的两人也紧追不舍。

“别跑!”那声音有些狠毒,“不过是替罪羊,死了也不可惜。”

“宁儿,快,快!”季开生一边跑着,一边挡在了宁儿的身后,也被人的刀剑堪堪划了几下。

“进来。”宁儿慌不择路地进了一处院子,趁人不注意,也拉了季开生一起进去。

这院子有些破旧,但到底可以躲避,静婉和季开生进去后,不一会儿,便听到那追赶之人追了过去。

宁儿和季开生,才松了口气。

“这样不行!”季开生微微打开院门,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你躲起来,我出去引开他们,你千万别乱走动,我会回来找你。”

“不要!”宁儿想也没想的拉住了季开生,“你别出去,咱们一起躲着。”

“再躲下去,咱们都会被找到。”季开生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身上的外衣,递给宁儿,换下了静婉身上的披风,“我拿着你的披风,可以把他们引得远一些。”

“我不能这样。”宁儿红了眼眶,攥紧披风不愿意松手,“若是你有什么危险,我无法心安,也无法向她交代。”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就该我去引开危险。”季开生慢慢从静婉手里夺下披风,“你放心,我一定回来的。”

季开生站了起来,将披风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转身要往外走去。

“开生哥哥……”宁儿忍不住叫出了口。

“宁儿。”季开生听到宁儿的呼唤,停住了脚步回了头,“你还愿意这样叫我,我很高兴,好了,我走了。”

“开生哥哥,保重。”宁儿闭上了眼睛,眼眶里的泪水终究流了下来。

季开生点了点头,悄悄的走了出去,跑得远了一些,透过昏暗的月光,宁儿能看见那海棠红的披风在飞舞。

季开生看着宁儿听自己的话,安静的躲在小院里后,心放松了不少。

这一刻,他宁愿他死了也不怕,只是宁儿要安全,要好好的。

可是,真当那群歹人伤了他后,他心里想着的却是他的妻,他的儿。

他对不起宁儿,也更对不起他的妻儿。

后来,他被贬。他知道是受了她的牵连,可是没关系,他不怪她,毕竟他也有错。

“开生哥哥!开生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宁儿……”

“都怪我,都怪我,牵连了你。”

“宁儿,不要这样说,我都知道了。”季开生勉强的扯起了微笑,“是我性子太直,以为皇上会喜欢听真话,没想到……”

“都是我,若不是我进了宫,也不会在今天牵连你,对不起……”

“那宁儿是后悔进宫了吗?”季开生有些苦笑,宁儿总是这样,执拗地看不透自己的心。

“我……”宁儿有些噎住,无法告诉季开生,她后悔了,因为,她的心丢在了这里。

“宁儿,不要再说了,我都明白。”季开生觉得自己有些疲惫,胸口的伤口太痛,呼吸太难过,“皇上将我流放到辽东了,家中应该没有牵连,我知道你的本事,所以……”

“你放心,我……我会帮她。”

“那就好。”季开生闭上了眼睛,在那两个侍卫的搀扶下,离开了。

顺治十六年。

在尚阳堡,季开生做的最多的一个梦就是梦见宁儿。

梦里都是红的,宁儿穿着红色的嫁衣,站在梅花树下,随着梅花雨飞舞。

“开生哥哥,开生哥哥……”

可是,眼睛一花,他还来不及过去,就看见有男子穿着龙袍,将宁儿搂进了怀里。

而他无法近前,却不停的后退,被人拉着后提。

“夫君,咱们回家。”

……

他这一生,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君上,也对得起儿子,唯独对不起这两个女人。

一个宁儿,一个他的妻。

他不该遇见宁儿,不该给自己留下无法兑现的承诺。

他不敢去想,若是当初,他真的有带宁儿去私奔,是不是后来的宁儿会恨他一辈子。

他应该珍惜与妻子的每一天,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那时间很短,短到他明白自己最重要的人是谁的时候,他已经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也许,下辈子,就要更加忠诚一点,才好。

番外6

宁默无声,福末降临

康熙二年十一月。

静婉在胭脂水粉摊上遇见塔拉,很是惊讶,连忙拉着塔拉回客栈。

“你快跟我说说,你这些年都去哪了!”静婉拉着塔拉的手,心里感慨万分,“不过,你看着好像过得不错,虽然黑了一点,但是没老。”

一别十年,什么都变了。

“我能去哪,还不就是出来玩了一圈。”塔拉有些不自然,回头看了一眼巴雅尔,“我要和静婉说些体己话,你……”

“好的,你们回房间聊,我出去有事。”巴雅尔也明白,刚踏进客栈就没继续往楼上去。

“嗯。”塔拉点了点头,“今晚咱们就留在静婉住的这个客栈,你去拿包袱去。”

“好。”巴雅尔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客栈。

静婉看着塔拉和巴雅尔的对话态度,心里也放心了很多,这个男人,果然值得塔拉托付终身。

看巴雅尔离开,塔拉拉着静婉往楼上走,“你来泰兴多久了?你回家看看没?”

“才来两天,还没有机会回去。”静婉神色有些暗淡,“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她如今应该是在宫里的宁太嫔,而不是在宫外的静婉。

“对了,还没问你和其木格怎么在这里呢,”塔拉与静婉进了房间,“你们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进了房间后,其木格留在了门外,把空间留给她们二人,虽然她看到静妃的时候也很是惊讶。可是宁太嫔都能出宫,那么静妃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只不过一个是生,一个是“死”。

静婉无奈地笑了笑,将塔拉离开后,宫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包括季开生一事,只是到底隐瞒了自己和季开生的一段往事,只说是巴氏吉祥的诬陷。

“原来是这样吗?”塔拉听完后,有些不好消化,“皇上他……唉,也好,我也没想到宫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宫外传出来的消息都是宫里人愿意传出来的,除了知道皇上得病驾崩,贞妃殉葬,三阿哥玄烨登基之外,就再不知其他了。

“都过去了十年,发生那么些事情,也是难免的。”静婉苦笑着说道,“那你呢,这十年里,你都去了哪儿,与他……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啊,这说来话长。”说到巴雅尔,塔拉眉眼都带着些笑意。

塔拉从宫里出来后,便被送出了京城,皇上让她走得越远越好。

而出了城没多久,便遇上了巴雅尔。

“你怎么在这里?”塔拉看到巴雅尔的那一刻,眼泪忍不住落了出来,“你不是,不是……”

她以为,皇上让她出宫,已经是极大的恩赐,却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也放过了巴雅尔!

“你先跟我走。”巴雅尔拉着塔拉上了马,“咱们先离开这里。”

塔拉先是不敢,但想到自己的确应该远离京城,便伸出了手上了马,随着巴雅尔,跑得离京城更加远。

“塔拉,以后跟着我去流浪吧,我们去看遍天下。”

“你还是回草原吧!”塔拉已经不是入宫前的那个任性的、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了,“以后的路,我自己一个人走。”

“不!塔拉,以后我要跟着你,再也不把你弄丢了!”巴雅尔哪里愿意离开,他与塔拉已经经历生死,到了现在,他怎么会放弃!

“你快走!”塔拉冲着巴雅尔喊,“你有阿爸和额吉,你不能那么自私!”

“塔拉!”巴雅尔将暴走的塔拉搂在怀里,即使她挣扎,他也紧紧搂住她没有送开,“来京城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阿爸和额吉也知道,他们宁愿我能与你在一起,活出自己的样子,也不要留在草原像个失去方向的颓鹰。塔拉,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你放心,有额各其和胡度,他们会照顾好阿爸和额吉的。”

“那也不行!”塔拉硬着心肠,一遍又一遍的拒绝了巴雅尔,也拼命的挣开了巴雅尔的怀抱,“总之,你不要跟着我。”

塔拉害怕了,她不知道自己活着会不会给巴雅尔带来灾难,皇上并不是会放过他们每一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不过,不管塔拉去哪儿,巴雅尔都跟着,这些年,他们去过很多地方。

离开京城后,塔拉一路往西,去过草原,可是,远远的经过科尔沁,却没有敢回去看一眼。

她想念额吉,却不能回去看她,只因为,她是一个“死人”,也是一个被父王抛弃的女儿。

从草原离开过,她又一路往南,去过四川,去过大理,一路上走走停停,也倒是有趣。

巴雅尔一直跟着,跟到让塔拉习惯了他的陪伴,可是塔拉还是会将他排除在外。

她知道巴雅尔是她最好的归宿,可是她一直没有点头,一直在害怕,她一直在等,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放心的和巴雅尔在一起。

后来国丧,塔拉哭了整整一天,她才放下,才明白,自己原来在等这一天。

巴雅尔跟了她八年,她已经看明白了他的心,也明白了自己的心。

两人的感情,因为塔拉的明白,也变得热络起来,两人从大理就一路江南走,边玩边走,到了泰兴,塔拉想起这是静婉的家,就准备留在泰兴过个年,谁曾想能遇见静婉。

“那你就没有想过要安定下来吗?”静婉听了塔拉讲了那么多,也欣慰不少,但还是担心着,“你也二十五岁了吧,怎么没有想过生个孩子安定下来呢?”

“嗯,这个嘛……”听静婉这么一说,塔拉脸突然红了,拉了静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上,“前些日子才知道的,正想着在泰兴过了年儿再决定去哪儿呢。”

“啊,真的吗?”静婉的手慢慢地摸着塔拉的腹部,惊讶极了,但也高兴极了,“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总算重新开始了。”

塔拉能这样安定下来,静婉很是高兴,高兴之余,不免为自己难过,她虽然从宫里出来了,那以后呢?

季开生对她说过,带她去看遍世间繁华,陈未轩也让她不要放弃希望,去看遍世间繁华,而福临他也说过……

说要带她去看遍他的大清江山,领略各地风情。

“怎么了?”塔拉看出静婉心情有些低沉小心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二阿哥了?”

“没有。”静婉勉强的笑了笑,“我此次出宫,还是福全让我出来的,他和玄烨关系甚好,我也不用太担心。”

“那也好,左右你现在没有想好去哪儿,咱们一起留着在泰兴过年吧。董鄂府那边,你自己想一想要不要去吧。”

“好。”静婉笑了笑,将难过收在了心里。

随后,巴雅尔在泰兴租了宅子,又雇了两个洒扫丫头,几人搬进了宅子里。

十二月二十九傍晚。

静婉穿了男装,带着其木格来到了董鄂府,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灯笼,也有了年味儿。

静婉让门卫去通传,就说是来找舒轩少爷的。

门卫守着府里的规矩,细细问了话之后才去通传。

不一会儿,在花厅等候的静婉见到了舒轩。

舒轩见到静婉的一瞬间,先是愣怔,而后反应了过来,领着静婉往后面走去,一路上没敢说话。

进了正院,舒轩挥退了下人后,才敢领了静婉进了房间。

“额娘,你看谁来了?”

舒轩朝着里面喊了一声,静婉看去,一个熟悉模样的女子,正在为额娘梳头。

待听了舒轩的话,两人都回头,静婉才看清,是香雨为额娘梳头呢。

“宁……宁儿?”董鄂夫人看到静婉的样子,也是愣住了,名字才叫出口,泪就流了下来。

董鄂夫人比起静婉上次见到时,已经老了太多太多,头发都白了很多。

“额娘。”静婉走到董鄂夫人身边,朝着董鄂夫人跪了下来,“女儿不孝,让额娘担心了。”

“宁儿,我的宁儿!”董鄂夫人将静婉搂进了怀里,“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八年,额娘担心了八年,额娘听说你……可是额娘没有办法,额娘救不了你啊!宁儿,你受苦了。”

“额娘,都过去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静婉拿了帕子替董鄂夫人擦了泪,“是女儿不孝,让额娘担心了。”

“娘娘。”一旁的香雨也早就落了泪,上前扶了静婉起来,“娘娘不要再哭了,咱们起来慢慢说话,舒轩,你去叫了阿玛一起来见娘娘。”

“是,起来,宁儿你起来。”董鄂夫人一听,连忙让静婉起来,与静婉相扶着一起坐下。

“好。”

“宁儿,你……你怎么在宫外啊?先帝他……”董鄂夫人拉着静婉的手不舍得松开。

静婉也擦了擦泪,慢慢地将事情说了,只捡了可以说的说,不让额娘太过担心。

“额娘,你放心,我也就出宫一些日子,散散心,回头还……还回宫里。”静婉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些膈应。

“毕竟宫里还有二阿哥。”董鄂夫人叹了口气,“他总归是你儿子,需要你的庇护。”

“额娘放心,福全他很懂事,此次还是他让我出来的呢。”

“那也……”

董鄂夫人的话,才开了口,就见董鄂大人推了门进来,看到静婉的时候,也是红了眼眶,但好在比较镇静。

“娘娘怎么出宫了?”

静婉站了起来,上前将董鄂大人扶着坐了下来,又将刚刚的话,给董鄂大人重复了一遍。

“唉,你辛苦了,这次在家里过几日吧。”董鄂大人听罢,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别处,将眼眶中闪烁的泪硬是憋了回去。

“阿玛,会不会不方便啊。”静婉有些犹豫,她此次出宫本就是偷偷的。

“无妨,这家里的下人都换了不少,与你相识的几个,我待会就打发了回去过年,就对外称,家里远房表亲来投奔的吧。”舒轩给出了主意。

“那好,我也多陪陪额娘。”静婉笑了笑,歪头靠在了董鄂夫人的肩上。

董鄂大人又看了静婉一眼,才带着舒轩离开,将空间留给她们三人。

静婉又陪着额娘和香雨说了很久的话,也没说自己那些苦日子,只单单挑了福全的一些趣事说了。

听之前香雨的称呼,静婉知道,如今香雨应该是嫂子了,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晚膳时分,也没让别人服侍,就一家人安安静静的聚在一起用了膳食。

这时候,静婉才看见颖儿,已经亭亭玉立,出落的大方可人。

在董鄂夫人的房里,颖儿给静婉行了礼,“颖儿给姑姑请安,姑姑吉祥。”

“颖儿大了。”静婉高兴的拉过颖儿的手,八年没见,那个还会撒娇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姑姑。”颖儿也笑了,她记忆里,这个姑姑可是很漂亮的,虽然现在憔悴了些,但还是很漂亮。

静婉在董鄂府里住了下来,除夕的时候,从府里挑了不少东西,给塔拉和巴雅尔送去。

静婉没有敢让塔拉来董鄂府过年,毕竟塔拉是“死”过的人。

康熙三年元宵节。

“姑姑,咱们去夜市看灯会吧?”颖儿走了过来,对静婉说道,“额娘说,咱们泰兴的灯会可是比京城的还要好看呢。”

颖儿很乖,一直叫香雨额娘,后来静婉才知道,香雨陪在哥哥和颖儿身边六年后,才与舒轩在一起。

“是啊,宁儿。”这还是静婉强烈要求,香雨才这样称呼,“出去玩一会儿吧。”

“让哥哥护着你们先去。”静婉点了点头,“我出府一趟,去我朋友那里,回头在西街和你们会和。”

“你不和我们一起?”她们都知道静婉的朋友在外面的一处宅子里。

“嗯。”静婉想着,塔拉爱玩,也会出去,想到最近都没有陪她,便去陪一下塔拉。

再说,她可以让香雨和颖儿她们在西街,而她带了塔拉远离西街就好。

静婉出了府,去了塔拉那儿,果然,塔拉安分不下来,要去看灯会,正和巴雅尔说着,看到静婉回来,高兴地问讯静婉的意思。

“静婉,你说一说巴雅尔吧,他不让我出去,我待在府里,非闷坏了不可。”

静婉噗嗤一笑,只得无奈对巴雅尔说道:“让她出去吧,左右她过了头三个月,你仔细一点护着她,绝对没有问题。”

看静婉都这样说了,巴雅尔只能同意,但前提是一旦发现人太多,挤到她了,他们就回来。

塔拉是同意了巴雅尔的请求,却给静婉换了一身女装。

静婉和塔拉两人都穿着漂亮的女子衣服走在前面,这还是静婉出宫后,第一次穿女装呢。

“你放心好了。”塔拉拉着静婉说道,“有巴雅尔和其木格在,你的安全没问题。”

“是吗?”静婉可不认为,关键时刻,巴雅尔会去保护自己,而丢下塔拉,“你说的是你没问题吧?”

“哈哈!”塔拉打了哈哈,“绝对不会有事的,这里这么安全。”

塔拉的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群多了起来,嘴里喊着,“快去城东,那里今儿猜字谜可是有大奖啊。”

“猜字谜?”塔拉一听来了兴趣,“静婉,你文采最好了,咱们去猜字谜吧。”

“我文采最好?”静婉笑不出来,“我哪有文采?”

“无所谓了。”塔拉拉着静婉转了身,“咱们快去。”

人群太多,静婉很快就被挤得和塔拉分开了,甚至差点跌倒。

“塔拉!”

“塔拉!”

静婉被吓一跳,喊着塔拉的名字,可是身边人来人往,挤得静婉几乎站不稳,晃悠着往旁边倒去。

“女施主小心。”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静婉被人扶住没有摔倒。

“多谢。”静婉抬头却看见,“你……”

福临也看见了自己扶住的女子,刚刚伸手去扶,本就失礼,却还没有道歉,就看见女子指着自己。

福临定睛一看,也愣住了。

周围的吵闹,好像都没了声音,可是静婉才刚站稳,就被后面的人群推搡着又要跌倒。

这一次,福临没有顾得上什么失礼,直接将静婉拉住,抱在了怀里。

相隔这么久,他还能这样抱着宁儿,真好。

静婉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已经泪流满面,她是不是眼花了,是不是又做梦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在眼前?

可是,这些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的怀里,是那么熟悉,那么让人念念不舍。

“宁儿。”

康熙六年。

四年来,福临带着静婉游遍了许许多多的地方,一匹马,两个人。

静婉活的肆意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更纯粹了许多。

她和福临都不去提及宫里的事情,因为他们明白,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在一起。

在得知玄烨封福全为裕亲王的时候,静婉和福临回了京城一趟。

这个时候,在泰兴定居的塔拉,听到静婉和福临去了京城,果断将大宝留在府里丢给其木格,而和巴雅尔追来了京城。

而静婉和福临与福全偷偷见面后,正准备离开京城,塔拉又有孕了,没办法,为了塔拉的安全,只能选择在京城逗留一些日子。

这么一逗留,机灵的福临发现了一件事,福全好像还没有成亲对象,却从宫里传出来一个消息,裕亲王十一月初六成亲?

这么快?福临还没来的急找福全说话,就见福全抱着一个女子骑着马,出了城。

好吧,这小子是开窍了而抢了别人的媳妇吗?

算了,不管他。

塔拉是稳定了身子,静婉却又不愿意走了,非要留在京城看福全成亲。

福临无奈,将先前租的宅子,选择买了下来,当然这买宅子的钱,由裕亲王出。

福全成亲,静婉开开心心的与福临躲在阁楼上看热闹。

两天后,敬太妃薨,静婉哭了很久,差点哭瞎眼睛,最后还是福临陪着静婉去了一趟孝陵,送了雪蝶一程。

康熙七年四月。

塔拉生下一子,二宝。

塔拉气得哭了好久,为什么都是儿子,为什么不能生个闺女呢?

静婉陪着塔拉过了月子,还没来得及准备回泰兴,静婉身子疲劳,请了大夫查验。

静婉有孕了。

比起惊讶的静婉,福临才是更加惊讶,要知道当初陈太医可是告诉他,静婉可能很难再有孕的。

但有了孩子,静婉和福临都是很开心,开心到忘了静婉的身子太弱,也许那一年的害怕事会再一次发生。

康熙八年二月。

偏僻的宅子里,静婉痛苦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福临急得红了眼。

不该的,他不该让宁儿再受这样的委屈的!

“陈太医!”塔拉拉住了急得转个不停的福临,“去让陈未轩来吧,他嘴巴死,不会乱说的。”

“陈未轩,他……好!”福临只犹豫了一下便应了,转身就要去找。

“你留下吧,我去请。”巴雅尔拦住了福临。

“多谢。”

很快,也很急,巴雅尔冒雨将陈未轩带了回来。

陈未轩一进产房,就看见躺在床上痛的泪汗满面的人,是那个应该一直在宫里的宁太嫔!

惊讶归惊讶,陈未轩还是知道情况危急,连忙指点接生婆,依着他指使的方式,接生婆顺利地接生了孩子。

这一折腾就是到了天明,静婉生下了一个女孩。

“多谢你。”静婉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但还是对陈未轩说了谢谢。

“你……”陈未轩想问孩子是谁的,可是却张不了口,“你在宫外没有关系吗?”

“没事,太皇太后知道,玄……皇上也知道,出了宫后,我的日子是我自己的。”静婉并不打算将福临还活着的事情说出去,毕竟那关乎国之根基。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陈未轩低了头。

“花旗呢?她还好吗?”静婉问道。

“她很好。”陈未轩微微红了脸,“你那年从宫外进宫不久后,她就为我生了长子,三年前又生了二儿子,去年年底生了一个女儿。”

“那就好。”静婉笑了笑。

香雨过得幸福了,花旗也过得幸福了,她就放心了。

宫里的齐风、齐月也被放出宫去,由皇太后做主,找了好的婆家,至于以涵、以泠,也在寿康宫做了姑姑。

跟了她的许多人,香芸的下场最惨吧?不,是半雪。

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半雪了,如今她出了宫,为了掩藏她还在宫里的事情,半雪一直在宁未轩守着。

陈未轩跟静婉告退,走了出去,又是巴雅尔送他离开的。

在陈府门口,陈未轩没有下马车,盯着巴雅尔说道,“你万不可负了她。”

他不想知道为何她出了宫,他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啥?”巴雅尔愣住了,随后反应了过来,“哈哈,你放心,静婉的眼光你该相信才是,她是和她爱的人在一起。”

随后,巴雅尔没有再说,请了陈未轩下了马车,就离开了。

看陈未轩离开,守在偏室的福临,上前将静婉搂在怀里。

“宁儿,你辛苦了,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为你生下孩子,我愿意。”

“咱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嗯。”静婉点了点头,“就叫蝶依吧。”

“好。”

蝶依,对蝶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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