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金雨楼前停下。
“你们先回宫。”卫楚匆匆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金雨楼是一处黑市交易的地方。
她前不久将本应该忠心侍奉在父皇身边的武功高手买下，据她所知，谢一会被云贵妃的堂弟，现任户部尚书云冲买下，从而献给父皇。
谢一因高超的武艺以及始终如一的愚忠而得到父皇青睐，成为父皇的得力助手，剑下斩下无数亡魂，手上更是充满鲜血。
不过她现在来了，自然就不会再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她刚准备穿过金雨楼的小巷，从后门进入金雨楼。却突然被一群黑衣人包围。
他们都拿着大刀，脸被蒙住，辨认不出来是什么身份，她一走进巷子，就被包围，应该是早有埋伏。
一名黑衣人提刀而上，刀刀凶狠，直击命脉。
只不过卫楚可不是人前认为的只是草包一个，她猛的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力抵挡住冲到眼前的攻击。
一个反攻，手起刀落，就将黑衣人的手臂砍断。
“啊！！！”黑衣人的惨叫响彻小巷，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她的脸也沾上了红色。
刀刃见血，就好像放开了她血液中的肆虐因子，她突然变得很兴奋，脸上没有一丝害怕。
血液染红的脸颊，扬起的嘴角，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十分渗人，像是地狱之门爬出来的修罗。
滚烫的鲜血，在她的脸上流淌。炙热的温度，好像要将她灼伤。
她抵挡着迅速涌上的人群，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张开的血盆大口，贪婪疯狂地撕咬。
她又变成了幼时的她，像笼中的鸟，用嘴和胸脯去撞击那铁笼子，直到那鲜血把浑身的羽毛染红。
就这样，她被禁锢的灵魂的热量啃噬着她的胸膛。
她又哪里拥有自己的灵魂呢？如果有，也早已经献给恶魔。
她毫不犹豫地把刀尖插入黑衣人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惊呼，就已经倒下，眼中倒映着她疯狂兴奋的神情。
在倒下之前，她利落地把刀拔出，刀尖流淌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
后面的人从来没有料想到此刻的场景，有些被打得措手不及。
他们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前，可对方的疯狂比之他们只多不少。
“疯子！”
这两个字眼似乎刺激到了卫楚，她转身笑得更加明媚，本来是如花灿烂的美人，可此时，手沾鲜血，只让人觉得癫狂和恐惧。
笑声为这个小巷更添诡异，黑衣人变了变神色，倒霉见的，遇上了一个疯子。
就在两方僵持的时候，一个身穿玄衣，眼覆白布的男子从天而降。
黑衣人本来紧张的心情在看到来者的时候，也忍不住露出轻蔑的神色。
“哈哈哈哈哈，瞎子和疯子，真是好笑。”
谢一并不在意，不过都将成为他剑下的亡魂。
“殿下，你身份尊贵，还是不要看这种血腥的场面。”
身形高大的谢一挡在卫楚的身前，手中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剑，在这黑暗的小巷透出慑人的光亮，谢一横剑将一切风险都挡在身前，不让其波及身后人半分。
不过片刻时间，黑衣人的躯体就悉数倒下，嘲笑的话语还没出口就停在了风中。
“殿下受惊了，谢一来迟。”谢一撩起衣袍，半跪在卫楚面前。
“起来吧。”卫楚并不想多谈论这件事情，疯狂之后，她的情绪变得异常冰冷，她用衣袖想要擦拭匕首上面的血迹，却忍不住地颤抖。
“咣当”一声，匕首竟从她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尖利的声音。
谢一跪在离卫楚较远的一段距离，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尖，更是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他似乎能想到这位三公主的模样。
害怕却又不得不强装着冷静，她到底又经历了什么呢？
谢一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的过往产生了兴趣。
金雨楼的规矩就是如此，被卖主买下，便一直忠诚于卖主。
“本殿记得，金雨楼楼主不是正在为你解除浮梦。”
浮梦是每一个人进入金雨楼，就被种下的一种毒。若不是每月服用解药，就会全身筋脉断裂，必死无疑。
楼主当时听到这个要求，十分诧异。
从来没有人在一买下奴隶，就替奴隶解除身上的毒。至少也要保证其奴隶忠诚，永无背叛之心，才会将浮梦解开，而这般做法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而卫楚的做法更是大胆又冒险，就连谢一知道时也难免诧异，万年未曾波动的情绪也有一丝破裂了。
只记得那日她清晰响亮的声音，“你是人，并不是工具。”
这句话，被他深深印刻在心中，无以忘怀。
浮生这种毒，副作用就是会取走人身上的一种东西，也许是失去听力，也许是失去声音，也有可能是失去眼睛……
而谢一被取走的正是眼睛，因此他双眼常覆以白布。
“谢一身上的毒已经解除，多谢殿下关怀。”
“殿下，不如先跟谢一换一身衣服，再由谢一护送您回去。”
卫楚捡起地上的匕首，再次擦拭干净，收入刀鞘中，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场景，卫楚有些精神恍惚。
她似乎不太对劲，总有种想要见鲜血的癫狂念头，她甚至有些不知道到底是原主的迫切的复仇情绪控制着她，还是那不知名的毒药使她变得不像自己。
待的时间越久，她好像就越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
那个冰冷的系统音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都让她产生了怀疑。
来到这个世界，她被迫地接受着自己的身份，经历着加诸在原主身上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像原来的卫楚。
对于卫陉在她身上做的那些狠毒的事情，她恨不得亲手一一还给他，以让他铭记她曾经历的痛苦。
母妃死前的癫狂，午夜梦到弟弟荒凉的尸骸，每一件事都在刺激着她。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变成一个以杀人为乐的疯子。
回到宫中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谢一是卫楚扳倒卫陉计划中重要的一步棋，她命谢一如往常一样待在金雨楼，由云冲买下，再潜伏到卫陉的身边。
回到花漪殿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折衣提着一盏灯笼在等候。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还不如让奴婢伺候你一起，免得一直担心殿下。”
“殿下。”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卫楚这才注意到原来此刻裴止也在殿中。
裴止欲言又止，神色似乎有些纠结紧张。
即使巷中那场恶战，已经使她的神经疲累，却还是在沉思之后，让折衣退下了。
卫楚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微微地抿了一口，留下红色的唇印，左手一下两下地摩挲着茶杯。
裴止会意地蹲在她的面前，微仰着头，看着她，浅金色的眸子就像夏季的浪潮涌动着饱满温柔的情感，闪亮地就像无云的夜晚，划过夜空的星。
卫楚微微眯起眼睛，刚冷静下来的疯狂兴奋又突然抽搐她跳动的血管。
看着裴止蛊惑人心的相貌，不禁想到闪耀的流星，划过夜空的星，从高空降落时才最为闪亮。
裴止真的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举世无双。
他面对卫妍的时候，也会用这双温柔的眸子看着卫妍吗？
不，他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只能看着自己。
如果将他永远困在身边，那他眼睛是不是永远都只会着看她。
意识到自己忽然升起的危险想法，她突然握紧了拳头，避开了裴止的视线。
她在想什么？
这一避开，让裴止心中一慌，他主动地伸手握住了她握着茶杯的手，又往她身前凑近了几分。
裴止调皮的发丝甚至划过了她的脸颊，勾起了一丝丝痒意。
卫楚没忍住，身子往后退了一下，却被裴止抓住了另一只手，紧握的手放开。
裴止看着向来在他面前镇静自若的三公主，居然也有慌乱的时候。
看着卫楚微红着脸，羞涩紧张的样子，让他难得的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裴止直接将头埋在了她的颈脖处，细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是沐浴过的有一丝甜甜的味道，与他想象的宫中女子贵妃所用的胭脂粉味不同，她身上的味道清雅凉爽，让人闻着很舒服。
修长白皙的脖颈因他的触碰而变得通红一片，他双手放开，接着拥住她的脖子，往她身上又靠近了一些。
原本只是浅浅的逗弄，可在裴止放开了情绪的阀门之后，这些举动就开始变味了。
“殿下，你不喜欢我吗？”
“你不喜欢我吗？真的不喜欢我吗？”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卫楚的脖颈处，一阵阵的痒意勾的她的心里乱乱的一片。
他魔怔了？
她用力地拉开了裴止，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失去原来那分清醒，像是沉醉在美酒当中，发红的眼尾更是惹人怜爱疼惜。
“殿下，说你喜欢裴止。”
裴止重复地念着这句话，见拥抱被她拒绝，额头直接贴着她的额头，温度灼热。
他勾唇一笑，像个狡猾的小狐狸，见她被他迷住，就想要凑近去吻她。
吻落在她的眼睛，鼻子，脸颊，最后直接吻上了她的嘴唇。
对于裴止来说，卫楚就好像那个新鲜出炉的甜美点心，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啃咬，细细地一再品尝。
卫楚可以冷酷镇定地抵抗前来取她性命的人，却没办法冷静地处理裴止这般的诱惑。
她的心本来就不定，如今更加动摇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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