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娘，娘，我回来了！”
儿子嚷着跑进院门的时候，她正让佣人把晾好的衣被收进房里，准备去做饭，二月红曾说做饭有下人去做就好了，她心里清楚，二月红还是喜欢自己做的味道。
“娘，娘，你看爹给我买了小鸡哟！”儿子欢欢喜喜地跑过来，竹编小笼里一只暖黄色毛绒绒的小鸡扭动着。跟在后面的二月红走到她边上，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对二月红道：“鸡仔太小养不了多久，买来做什么？”
“儿子喜欢。”二月红笑笑。
“也别太惯着他了。没几日要真死了，还得哭闹几日。”她忽然心里有点堵，嘴不觉中也尖了起来。还好，儿子只顾逗小鸡玩，似乎并未注意自己对小鸡死亡的预言。
二.
吃罢了晚饭，二月红说是张家老爷寿辰，请他去唱一出，大概要晚些回来，让她莫等，早些睡吧。她给他披上外衣，让他小心些。她又给小鸡收拾了一个小窝，儿子正逗着小鸡玩。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味，看着烛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恍惚起来，当年若是没有二月红，她如今也许还哪家花楼里受人糟蹋。
每次想到这些，她都会觉得自己真是好命。她也会怕，只差一点。
夜深，儿子困了，她让他洗漱，先睡了，让下人也下去。一个人坐在屋里，等二月红回来。
二月红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枕着手睡着了，露出一小截手腕似乎更瘦了些。二月红轻手轻脚地脱下外衣给她盖上，想抱她进里屋，她却惊醒过来，迷离地睁开眼，道：“回来了？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下碗面。”
她欲起身，却被二月红拉住，“别忙了，我不饿。”
又道：“下次别等我这么晚了，身子不好早些睡罢。”
她不经意地应了几声，随他进房更衣。吹熄了灯，她躺在黑暗里，睡意模糊的似远似近。方才等二月红的时候还小睡了一会儿，现在怎么又睡不着了。她翻身看着睡在身边的人，二月红似乎也没睡熟，伸手揽住她，道：“丫头，睡不着？”
没人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叫她丫头，好像她还是当年那个黄瘦的面摊丫头。她什么也没说，把脸埋进他怀里。她等他，只是想多陪陪他，她不要他回家只见她睡熟的样子，她想和他多说几句，再多看他几眼。二月红以为他瞒的好，其实她知道，自己怕是时日无多了，她娘当年也是得这样的病，熬了没两年就去了，孩子也小，她还想在二月红身边多陪一会儿。
不知道下一个睡在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总会有那么一个的，她想。这么想的时候她心里总是有点酸酸的，她真想同他白头啊，却连他这一生都望不到尽头。
她又想，只要那个女人待他真的好，她只要他还能想起她，去坟头看看她，也知足了。
这样的迷顿中，她睡着了。
三.
小鸡真如她所说，不出几日便死了。儿子看着小鸡不动的身体“哇哇”大哭，昨日明明还毛绒绒一团“唧唧”叫着四处乱滚，今日怎么就动也不动了呢？
她只好搂着儿子，安慰他：“娃儿乖，别哭了，下回让爹再给你买一只啊。”
眼泪还是止不住，断了线似的，抽噎道：“买……买新的，也，也不是这只了啊。”
她愣了一下，起身拿了只旧首饰盒，把小鸡放进去，让儿子和她一起埋了，儿子嗫嚅着有些不肯，她忽然心一动，道：“娃儿，娘以后要是不见了，你可别伤心啊。娘啊，只是睡着了，有人会替娘照顾你，你要听话啊。”
“娘……娘怎么这么懒，睡着了就不理我了？”儿子看着她，表情难得的认真，“我不要娘睡着。”
她轻轻阖上眼，“娘也不想啊……”
屋外春光明媚，院里的桃花开了，阳光下鲜妍艳丽的紧。二月红倚在门上，屋檐给她的脸打上半片阴影，隐隐看见一道水痕，反射着明媚的春光。
不经意间就爱的深入骨髓，也许从二月红救下丫头的时候，二月红就爱上丫头了吧，爱情就是这样毫无理由。毫无疑问，丫头和二月红都是幸福的能在那个保守封建的社会找到自己的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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