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沧端着温酒快步走向书房。
赵子怀一见他，便笑着招手，示意他尽快来。
“可别让酒凉了，浪费了我的好酒。”赵子怀如此说道，视线落在托盘上的下酒菜时，更是笑得眉眼弯弯。“这下酒菜备得深得我心。”
无沧将托盘上的物件一一摆好，端详赵子怀片刻，下了个结论。“主子今天心情甚好。”
“自然是好的。”赵子怀没有否认，“我哪日心情不好？就算是不好，那也是被你气的。”
无沧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以他对赵子怀的了解，只要有了回应，这个无聊的话题便会没完没了。
赵子怀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无沧看破，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而后提起万安灵及齐旭的事情。
“你说，今晚子端是否就会对万四说出自己的秘密？万四那么个敏锐的人，可能已经多少看到些苗头，但真的面对的时候，她会有什么反应呢？真是让人担心呐……”
他说话的内容跟他的神情完全是两回事，要让人相信他有多担心，实在有点难。
“主子真是一个善良的人。”无沧对赵子怀的话完全没有异议，只是言不由衷地赞美他。
听得出他话里没多少真心，赵子怀对无沧瞪了一眼，而后指指前面的酒杯，无沧随即为他斟满了酒。
“就算到了东京城，子端还是找了一堆的理由不去见贵人，如今谨明回来了，他可不能这么拖着了。”一杯喝完，一杯又满。“也不知道明日一早谨明见到贵人的时候，她会说些什么。”
但大抵也就是教训两句罢了，毕竟贵人向来对赵仲轩十分宽容。
“不过贵人如果觉得自己能对谨明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那可要失望了。”赵子怀忽然笑道。“要知道，子端本就不是那种让人摆布的人。他要是知道贵人平日里对谨明多有纵容，恐怕对她的印象只会更差。”
一个从没见过，没有任何感情的母亲，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想要齐旭服软，那可要比登天还难。
真有趣，他默默配合她的要求，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看到这样有趣的情况。
“真不知道在贵人训话之后谨明会有什么动作呢？”
“庆五将万家兄妹都扣住了，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也许他正在等万四自投罗网吧。”
“他定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才会做这种麻烦事的。只是能不能让他如意，还难说得很呢。”
…………
宫门开的早，赵仲轩更早。
天没亮他就在宫门外等着，守门的侍卫才开了门，就吓了一跳。
“拜见庆王爷。”守门侍卫恭敬地行礼。
“免礼免礼，我要到祥坤宫去。”赵仲轩不耐烦地摆摆手，就要便要迈步走进宫门。
侍卫不敢拦他，只得让他顺利通行。
东京城里也只有庆王敢这么张狂，宫门才开就闯到宫里去。幸好太后向来起得早，不过就算太后没起，庆王在祥坤宫里等着，想必一样可以乐得自在。
赵仲轩一路向着祥坤宫走去，途中不少宫人对他行礼都被他不耐烦地越过。
祥坤宫的人一早见到赵仲轩并没露出意外的神色，大概是因为齐太后提前说过他会来的事情。但因为昨夜齐太后睡得晚，今日也没早起，赵仲轩注定要耐心等待。
“娘娘说您性子急，可能早膳没用就等在宫门外了，因此特意嘱咐给您备好早膳，让您先吃着。”齐太后身边的嬷嬷如此说道，扬手便让宫女送上膳食，而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赵仲轩看着桌上的菜肴，一点动筷的想法都没有。
“您不吃吗？是太后特意为您准备的。”无忧心知这种清淡食物不是赵仲轩心头爱，却也故意说着让他感到不甚愉快的话。
赵仲轩冷哼一声，最终还是坐在了桌边用餐。
齐太后素来知道他的口味，以往自己在祥坤宫里用餐的时候，上的都是他喜欢的菜。如今他一大早来见，太后却让人准备清淡菜肴，分明就是暗示他一切并非都能如他所愿。
而这一切大概都与齐旭脱不了关系。
他到底是什么人？
赵仲轩心不在焉地用完了早膳，又干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齐太后。
齐太后一身雍容华服，端坐在主位上等着赵仲轩的问安。待他跪下后，却一直没有点头让他起来，似乎是有意刁难。
赵仲轩向来在齐太后面前是个得了便宜还能卖乖的人物，何时受过这种冷待？偏他惯了在齐太后面前藏不住话，便把心一横将多日来的猜测倾吐而出。
“您今日给我冷脸的原因是那个齐旭吗？”
齐太后哼笑。“你倒是机灵，哀家听说你对齐旭多有刁难。”
“不过是个乡绅家的三子……”赵仲轩想起无忧的提醒——洛城齐家等于是齐太后的娘家，也就是说，齐旭可算是齐太后的同宗晚辈。
可是一个远房的同宗晚辈有什么大不了？他虽非太后所出，可也一直养在太后跟前，按理说他才是与她亲近的那个。可如今她为了一个齐旭对他这么冷淡，倒是让他有些心寒。
“我不明白，您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母后，那齐旭充其量只是您的同宗晚辈，与您又没有感情。我才是一直养在您身边的人，您怎么都不对我多偏宠几分。”
“哀家若是不偏宠你，哪还有你如今这样潇洒？”齐太后冷着脸，“可是你似乎太过于潇洒，竟然想要齐旭的命，谁给你的胆子！？”
赵仲轩这个命令只对无忧下达过，倒是都在没有认真实行前便因为那个神秘的无踪门门主而中断。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计划并且有能力在齐太后面前说三道四。
“您莫要听赵子怀胡说八道，我并没有打算要齐旭的命。”赵仲轩澄清道。“我与他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对他起杀心？”
齐太后没有相信他的辩解，毕竟前因后果早就有人向她报告。
“你虽与他没有仇怨，偏你惦记着他未过门的妻子。”齐太后见他张嘴似乎要为自己解释，便不耐烦地在他说话之前开口。“你不要打着采选的旗子为理由，我可记得采选对象不包括已有婚约的姑娘家。”
她未必对齐旭的未婚妻子满意，却也不会让人打着这个旗号胡作非为。
赵仲轩见齐太后态度如此强硬，心中暗暗咒骂在太后面前妖言惑众的赵子怀。
“你既然自荐去操持这次的采选事宜，便用心些跟进。”齐太后看着他低头不语的模样，不由得叹气。“现在采选的圣旨已经下发到地方，各地便会开始忙着挑选符合条件的姑娘，并将其送到东京城，届时你要一一跟进各项细节。这是件大事，一点都疏忽不得。希望你能不让我失望，顺利把这采选办好。”
话说到此，赵仲轩除了应和，也没有别的反应。
齐太后并不相信他会这么听话，只怕他会阳奉阴违。
但这也无妨，之前他在洛城，山高皇帝远，她自然鞭长莫及。现在他已经在东京城，她还怕监控不了他的言行吗？
不过要监控赵仲轩，就要用一个跟他势均力敌的人才行。
东京城内除了赵子怀，恐怕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只是赵子怀是否愿意做件事？这又是个未知之数。
那个表面看起来游手好闲的赵子怀其实心里长了八百个眼，想要说服他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齐太后沉默片刻，而后对门外待命的人吩咐道。“你去贤王那里，让他进宫来见哀家。
门外的人领命而去，齐太后屏退左右，独自留在房里。
既得了齐旭的青睐，又得引得赵仲轩对她念念不忘。
这万家四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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